第1章 许家有俊郎 庆余堂。 一身蓝衣的青年微微垂眸,修长的手指拿起药材放在鼻尖轻嗅着,然后将不同的药材按类型放好。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缝照射进来,暖暖的光雾从青年的身后漫出来,恰当好处的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挺直的鼻梁,唇线分明而利落,是个及其俊美的青年。 路过的妙龄女子偶尔微扬起脖子装作不经意间的瞟上几眼,然后略带羞涩的走开。关于青年的身份,她们也是才知道没几天——庆余堂王员外新收的学徒,南来镇西街李公甫的弟弟,许仙。 其实青年真正的名字不叫许仙,只不过原来那个名字除了他自己,没有其他人知道而已。 活了上千年,光怪陆离的事见多了,一切对他来说也就不奇怪了。这一点,就算是他前一秒还身着白色制服在手术灯下救死扶伤,后一秒就魂穿到衣着长袍的俊美青年身上也不例外。很快的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完全的适应了新环境。这个过程,不过只用了几天而已。 “许仙,李学徒今早陪他的夫人回娘家省亲去了,你就先暂时代替一下李学徒帮我去采一些野生药材回来。”王员外拿着一副单子走到许仙身边,递给他的同时,说道:“这上面一共写了十三种草药,虽然这十三种草药比较难见且不易区分,但我相信你不会弄错的。” 许仙十分温和的笑了笑,扫了一眼单子上面的文字,然后将单子收好。 王员外看着面前高出自己半个头的俊逸男子,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对方来这里不过才几天时间,就已经熟记了各种药材,并且还能准确提出一些药方里可以改进的地方。对于这种有天赋的年轻人,作为长辈,王员外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关心,语气也越发的柔和起来:“去吧,路上小心一点。” “嗯。”许仙应道,背上背篓,拿起药锄就出了庆余堂。穿过人群,路过三三两两吆喝的小贩,许仙不急不慢的往山上走去。 进了山,许仙低头看向手中锋利的药锄,小小的药锄上闪着锐利的光,磨的发亮的刀片上映出自己现在的样子。熟悉的面容与他穿越之前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从前拿着手术刀的手现在改拿成了药锄而已。 事实上,他能够在短短几天内熟记各种药材并且开出完美的药方,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他在穿越成许仙之前,已经是活了上千年的人。而那千年间,他的职业是医生。所以当他穿越后这个身体的姐姐让他放弃考取功名去学医时,他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虽然是医生,但对许仙来说,他只是把救人作为一个自己存在的证明或者说是依托。他虽然骨子里很冷漠,但并非无情,对于那些对生抱有强烈渴望的人,他都会去救,无所谓病人是谁。 千年的时光太过漫长,他需要做一些事去分心,需要通过救人来让自己的内里不至于被时光腐朽,变得麻木溃烂。 至于穿越,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环境而已。许仙收敛住心神,抬眸看向前方的石子山路,略微加快了步伐。 按照王员外给的药材单子,许仙开始寻找药材。用了近一个时辰将十二种药材采完,正当他准备用镰刀割下最后一种药材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呼吸声。不露痕迹的瞟了一眼躲在树后观察自己的人,许仙装作不知情的继续手里的动作。 隔了好一会儿后,躲在树后的人露出了身形,是一个身穿闪亮袈裟的和尚,帅气端正的五官,看起来年龄不大,顶多三十岁的样子。 “小兄弟?”和尚轻唤了一声。 许仙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他。 近距离端详了一下许仙,和尚赞叹道:“好个相貌。”说完又指了指树上的百灵鸟,问了一个前后不搭的问题:“它们的声音好听吗?” 拐弯抹角的说话,不知道这和尚目的是什么,许仙静默了半秒后,十分随性的点了点头。 见许仙点头,和尚一笑,半眯着眼睛,语气里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神秘:“那世间还有更好听的声音,你不知道。” “什么声音?”许仙十分配合的顺着对方的话问下去。 “暮鼓沉钟狮子吼。”和尚说完,大声的念出阿弥陀佛这四个字,声音大的直接将树上的鸟儿震飞。 许仙看了看被震飞的鸟,眉微微挑起,原来这和尚是打算循循诱导他归依佛门。 “小兄弟,我刚刚的声音大吗?”和尚问,一脸高深莫测。 许仙没有说话,目光淡淡的看着他。 见许仙沉默不答,和尚又自顾自的说道:“其实不是声音大,而是力量大。小兄弟有没有听过,法力无边,海力山崩。” “没有听过。”许仙停顿了半秒后,随口说道:“你是想告诉我你叫法海吗?” 许仙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看着面前这个企图让自己归依佛门而循循善诱的年轻和尚,突然来了几分兴致。毕竟他是第一次遇到企图说服自己当和尚的人,不知道自己身上哪一点让这和尚觉得自己有慧根?又或者是自己看起来很合适当和尚? 和尚听到许仙说出自己的法号后,眼神开始发亮,“小兄弟呀,你果然很有慧根,与佛有缘,贫僧的名字就叫法海。” 许仙挑了挑眉:“我是乱说的。” “小兄弟乱说就能一语道破,那正经来说还能了得?你有慧根就应该去求慧经,将来可以做一些济世救人的功德。”法海好言劝道。 许仙指了指脚边的背篓里的药:“我是济世活人,不是渡人。” 法海摇头:“活人一时,渡人万世。拿起禅杖,云游四海,修成正果。” “我不当和尚。”许仙轻笑一声,便不再多说。 面对毫不松口的许仙,法海也颇为无奈,几番劝说无果,最后皱着眉头,甩袖离去。 许仙看着法海离开的背影,目光不冷不热。只是在眼神的最深处,仿佛有一道暗光一闪而过,只是这稍纵即逝的细微变化没有人发现。 将最后一种药材装上背篓后,许仙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粘上的草屑,背上背篓按原路返回。 路走了一半,头顶上方突然响起了几声惊雷,轰隆隆的声响过后,原本晴朗的天空逐渐被乌云覆盖。眼见大雨即将落下,许仙四处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寺庙,于是快步跑了过去。 寺庙的匾牌上写了三个字——兰若寺。许仙淡淡的扫了一眼,就抬脚越过门槛走了进去。而他进去后,目光恰好与寺庙里的男子刚好对上。 会在寺庙里遇上同样躲雨的人许仙并不觉得意外,稍微让他有点惊讶的是对方的身后正躺着一名呼吸微弱,只剩一口气的壮汉。 男子看起来出奇的年轻,模样端正,眼神里透着憨厚,他见到许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变得慌乱起来,张了张嘴,似乎打算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显然许仙的出现,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许仙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他往前走了几步,在看到了壮汉胸口处的鲜红后,眉头突然一皱。 这个伤口……太过诡异。 没有理会男子,许仙放下背篓,在壮汉身边蹲下,开始查看情况。 年轻男子看到背篓里面的药材以及许仙的动作后,才猛然反应过来,急忙指着壮汉对许仙说道:“我进来躲雨就发现他是这样了,你快救救他吧。” 许仙从背篓里拿出一种草药递给年轻男子,十分平静的说道:“用最快的速度将它捏碎,然后再接一些雨水来。”说完也便不再理会男子,而是利落的从背篓里又拿出一些药材,用石头将其弄碎后,掀开壮汉的衣服。 壮汉的胸口上有几道很深的伤口,血淋淋的伤口像是一个骷髅,因为衣服被掀开的缘故,皮肉外翻,血流的更加凶猛。男子用树叶接过雨水回来后,恰好看到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凉气,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有些反应不过来。 许仙把手中的草药直接覆盖在壮汉伤口上止血,回头看向男子,目光在男子身上停了几秒后才移开:“把药和水混在一起喂给他。” 男子呀了一声,总算回过神来。急忙给壮汉喂药。壮汉吃完药后,原本微弱的呼吸也变得平缓起来,男子见状,松了一口气。 许仙目光平静的看着逐渐脱离生命危险的壮汉,眼底最深处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 这个家伙…虽然自己这次出于对他病因的好奇把他从死亡边沿拉了回来,尽管如此,却还是活不了多久了。 “那个……”这时男子突然出声。 许仙看向他。 “那个…”男子表情有些踌躇,眼神一会儿瞟向仍在昏迷的壮汉,一会儿又看向许仙,似在犹豫着什么。 “你想问什么?”许仙道。 男子又沉默了一秒后,终是耐不住心里的好奇,他挠了挠头发,开口问道:“这个人是不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 “不是病。”许仙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只是差点被挖走了心脏,他的胸口有几道很长的伤口。” “差点被挖了心脏?!”男子不可置行的惊叫:“什么人会这么残忍!” 许仙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到壮汉身上,幽深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情绪,语气却十分平静的说道:“不是人。” “不是人?!”男子想到了什么后,脸色一白,这时,大风突然刮起,他只觉得背后一凉,猛然打了一个寒颤,双脚不自觉的向许仙的方向挪动,说话也开始变得结巴:“不……不是人…那……那是谁?” 看着不断向自己靠近的男子,想到对方可能的身份,许仙垂下眼帘,半晌后忽然抬眸,眼睛直直的盯着女子,压低声音幽幽开口道:“妖怪。”话音刚落,外面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男子一个踉跄,吓的向前扑去。 许仙扶了男子一把,避免了他摔倒在地。 男子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谢…谢谢” 许仙眼里带着一丝笑意,不急不慢的解释:“这个男的精气被吸走了许多,应该是妖怪所为。” “精气?被吸走?”男子吞了吞口水:“原来南来镇有妖怪这种说法不是传说呀……这也太可怕了吧!” “有时候最可怕的是人心。”许仙说完,略微停顿了一下后,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会问对方的名字,绝不是他心血来潮,因为他在这男子接水的时候看到了他放在一旁的竹篮,竹篮里放着一封封信件,联想到这个寺庙的名字以及这个小镇的名字,兰若寺和南来镇,许仙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只是这个猜测太过奇异,所以他需要讯问男子的姓名以此来确认自己的猜测。 而男子的回答正好应证了他的猜测:“我姓宁,字采臣。” 第2章 白蛇与青蛇 果然。 许仙心下一了然,如果这个年轻男子是宁采臣,那么一切都说的通了。对于蒲松龄写的聊斋,许仙多少还是有所耳闻的,千年来,在不同时代,不同地点,他也算是见识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原以为自己只不过穿进了一个平凡的世界,没想到是进入了聊斋世界。只不过在他的记忆里,聊斋里并没有关于李公甫许仙等人的记载。看来他应该是穿越成聊斋里可有可无的路人。 宁采臣对着许仙笑得十分真诚:“公子的姓名是?” “许仙。”许仙也笑了笑,他侧头看向窗外,透过破旧的窗户,此时天空开始转晴,雨也变小了许多。 宁采臣也跟着看了看外面,又回头看了看壮汉,斟酌了一下问道:“许公子可知那是什么妖怪?” 许仙道:“不知。” 就算他真的知道也不会告诉宁采臣,毕竟这是宁采臣命中所要经历的。因缘因果,他只是个过客,宁采臣的事,与他无关。更何况,他确实不知道是什么妖怪所为,对于聊斋他也只是略知一二,并不知道具体的故事。而且从他这个外来者附身到这个世界上开始,蝴蝶效应早已煽动,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 听到许仙说不知道,宁采臣脸上浮现起一丝失落,不知名的妖怪横空出现,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遭殃。想到这,宁采臣轻声叹了一口气,走到还在昏迷的壮汉身边,见他面色开始变得红润后,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 “宁公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许仙见雨停了,侧身对着宁采臣做了一个礼,简单的告了别,离开了寺庙。 因为救人用掉了一些药材,许仙又去采了一些药补上,等他走到镇上时,突然感到右边有一股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待他看过去时,却似乎又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只有来来往往忙碌的行人。 他刚刚似乎看到有两道身影一闪而过,难道是妖怪?许仙心里想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抬脚继续往前走着。 不多时就到了庆余堂,许仙将采好的药给了王员外,领了不算多的工资后,就往回家的方向走。 应该会跟来吧,许仙想着,无所谓身后那一直跟了自己一路的目光。 因为下了雨的缘故,天空在雨后显得格外澄澈,石板路上还有一些积水未干,许仙的鞋子踩在上面,也沾上了些许雨水。 看着突然掉落在地上的黑色钱袋,许仙的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抽。对于这个从别人身上突然掉到地上的钱袋,许仙原本想要捡起还给无辜的失主,结果感觉到一直跟着自己的视线变得更强烈后,心思一转,脚步一挪,直接绕过了钱袋。 “哥,他竟然视而不见!”带着一丝不满的男声在许仙背后响起,声音很小声,显然是刻意压制了,寻常人不可能听到。 被那道声音叫哥的人只是平淡的嗯了一声,听不出喜乐。 “我要再试一下!”那道略显不满的男声又说道。 想试探他吗?许仙笑了笑,装作听不见一般,继续往前走。到目前为止,身后的两道视线似乎没有恶意,他也并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杀气。 是测试他的品行?还是恶作剧?许仙不甚在意的想着,又走了一段路,突然一块玉佩滑落到他脚边。 本来许仙是也打算直接绕过的,结果眼睛不经意瞟到了玉佩上面的图案,神鬼使神差般,他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玉佩。 玉佩一看就绝非凡品,通体的透明红,正中间却又雕刻着一条盘旋的蛇,蛇身在红的衬托下闪现出若有若无的白色光芒。 许仙的手不由自主的触摸了玉佩上雕刻的蛇,玉佩自身所带来的冰冷的触感正如上面雕刻的白蛇般,透着凉意。在他触摸到蛇头的一瞬间,似乎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绪涌上心头。 这玉佩如果只是单纯的用来试探他的人品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但要是真是那样的话,也该现身了。 像是在应证他的猜想般,身后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许仙转身,入目的便是两道修长的身影,一个青衣一个白衣。 身着青衣的男子模样秀气,眉宇间带着一股涉世未深的稚气和直率,一双美目毫不掩饰的打量着许仙。 而一身白衣的男子,肤色白皙到几乎看不见一丝血色,面容精致漂亮,却不似女子的阴柔,修长的身姿在白衣的衬托下,反而带着一种独特的清冷气质,他的眼神直直的盯着许仙,目光不冷不热,看不出喜乐。 不像妖怪,到像是仙人。 许仙在心里对白衣男子做着评价,扬了扬手里的玉佩,问道:“这玉佩可是你们的?” 白衣男子未开口,青衣男子看了看白衣男子,又看了看许仙,最后点了点头:“是我们的,可能是经过这里时不小心掉的。” 青衣男子说话间,许仙把目光转向他,将玉佩递给对方后,又把目光移到白衣男子身上,语气淡淡的说道:“下次可不要又‘不小心掉’了。” 听出了许仙话外之音,青衣男子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许仙会发现他的小动作。而这时,一直静默的白衣男子终于开口了,不过不是对许仙说,而是对青衣男子说的:“小青,走了。” 白衣男子的声音虽然透着股清冷,但却十分好听,他说完便不再看许仙,转身离开了。 被叫做小青的男子顿了顿,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他看着白衣男子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许仙,这才追了上去。 这看起来似乎也只是一个小插曲,对于一青一白的两个妖怪,许仙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多时,天空忽然又下起了雨。 颗粒般的大雨比之前那场雨更大,也更猛,许仙原本坐在船头,为了避雨也不得不进去船蓬里。 船家穿着蓑衣在船头划浆,他抬头望了望天,然后回头与许仙闲聊:“小兄弟呀,今儿这天气变化也太无常了,不过几个时辰,前前后后就下了两场大雨。” “可能是因为今年是润水年的缘故吧。”许仙虽是这样说,事实上现在这场雨下的极奇诡异,不似寻常的雨,反而像是妖怪所为,不过这一点,许仙是不打算说的。 船家十分爽朗的笑了笑,接着说:“小兄弟呀,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游湖吧!” “嗯,第一次来。”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以前一直在自己姐姐家读书,鲜少出门,更不用说游湖了,所以他在经过这里时,所幸来体验一番。 “雨中游湖也是另一种……”船家的话还没说完,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许仙问道。 “小兄弟呀,那边有两个人在向我们挥手。”船家指向不远处:“大概是那两个公子找不到地方避雨,要让他们上船吗?”船家转而问许仙。 许仙眼睛半眯,静默了片刻后,说道:“过去吧。” 船蓬里。 许仙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一青一白:“第三次了。”他不急不慢的说着,眼神温和而平静。 他话一说,空气中似有一瞬间的沉默,白衣男子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青衣男子对着许仙笑道:“是两次呀,玉佩能被找到,还要多谢公子你。” 许仙只是笑笑,并没有反驳。青衣男子见状,又说道:“再次相遇,公子你与我们甚是有缘,我叫小青,这是我的兄长,白素贞,你叫什么?” 许仙回答:“许仙。”末了便不再开口,而是就把目光转向船外,欣赏着雨中难得的湖上美景。 小青皱了皱眉,敢情他和大哥两个加起来还没有那大雨有吸引力。余光瞟了一眼自家大哥紧闭的唇和越来越冷的脸色,小青稍微拔高了音量,企图拉回许仙的注意力:“许公子!” 许仙把视线转回来,温润的双眸中似有一道流光,明明是温温和和的,让人想要亲近又有些打怵。小青一愣,本来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吞了回去。 许仙站起身:“两位公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外面还在下雨,你这样出去会被淋湿的!”见许仙要走,小青急忙说道。 许仙挑了挑眉,侧身从身后拿出一把雨伞。 “这伞……”小青有些不解,他记得许仙上船时身上是没有伞的。 许仙笑了笑:“上船后从船家这里买的。是吧,船家。”后半句许仙声音提高了一些。 船家笑着应道,然后在许仙的示意下向岸边靠近。 许仙从船上下来后,大雨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大了,淅淅沥沥的雨拍打在油纸伞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偶尔有一两滴落在了许仙的肩头,然后被风吹散。 许仙安静的走着,修长的身影带着若有若无的冷漠和疏离。 白素贞的双眼紧锁着许仙,目光如炬,一直到许仙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移开。 “大哥,我们要继续跟着他吗?”小青侧头问道。 “嗯” 第3章 深藏不露 许仙刚一踏进家门,许娇容就一脸关心的讯问着:“汉文呀,今天在庆余堂学得怎么样?还习不习惯?” 对于这个身体的姐姐,相比于其他人,许仙多了几分真心,他将伞放好,十分温和的笑了笑,说:“姐姐放心,我在庆余堂很好,王员外待我很不错。” 许娇容一听,顿时眉眼一弯,笑眯眯点头,“那就好,不管是学医还是读书,你都不要太为难自己。”许娇容说完,拉着许仙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我炖了你最喜欢的莲子羹,你太瘦了,要多补补才行。” 事实上许仙虽然身形高挑,但看起来并不单薄,一身简单的蓝长衫包裹住精壮有力的身体,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内敛和沉稳。只是这一切,在从小把弟弟带大的许娇容眼里,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弟弟太瘦了,要再胖点才好。 屋子里,许仙端着一碗莲子羹喝着,动作随意而优雅,许娇容坐在许仙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勺一勺的喝。许仙扫了一眼四周,问道:“姐夫还没回来吗?” “刚回来没多久又被衙门的人喊出去了,可能是衙门临时出了什么事。”许娇容回忆道:“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看样子很紧急。” 许仙眉头微皱,放下莲子羹,问道:“姐姐,衙门的人大概是什么时候把姐夫叫走的?” “约摸半个时辰前……”许娇容见许仙微皱眉头,一下也变得有些紧张,她问:“怎么了?莫非是你听说了什么牵连到你姐夫的事?” 见许娇容一脸担忧,许仙正准备说话,突然听到屋外的开门声,随后李公甫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脸色十分难看。 “发生什么事了?”许娇容急忙站起来,上前几步讯问情况。 李公甫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嘴唇抖动了几下,许娇容随即又返身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先喝口水,消消气后慢慢说。” 李公甫一屁股坐到板凳上,接过茶一饮而尽后把杯子用力放到桌子上,“嘭”的一声,杯底撞击到木桌,发出重重的声响。 平时李公甫在衙门遇到烦心的事,回到家也快消散的差不多了,今天这样,显然气的不轻。许娇容与许仙对视了一眼后,走到李公甫身边,琢磨了一下后,问道:“是不是衙门又出了什么棘手的案子?” “可不就是这个!”李公甫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又开口道:“这一次的案子比以前的案子更加诡异,后山那个破寺庙里出现了两具无心尸、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残忍,把人心都给挖了。现在死者家属全都堵在衙门口,嚷嚷着要个说法,说查不出凶手是谁就要闹到上面去,现在县太爷直接放出狠话,如果我们查不出凶手,就不用再当捕快了。”说到后面,李公甫几乎是咬牙切齿。 许娇容捏紧了手中的丝帕,面露担忧:“怎么会这么严重…” 李公甫长叹了一口气,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说:“等一下我要再去一趟衙门。” 许仙突然问:“姐夫说的那个破寺庙是兰若寺?” “可不就是那个破寺庙吗!”李公甫说完,想到了什么后,看向许仙:“汉文呀,你点子多,你说说看,现在该怎么办?” 许仙静默了半秒后,说道:“姐夫,我几个时辰前去过兰若寺。” 李公甫还没说话,许娇容就十分紧张的叫道:“什么?你去过那个寺庙!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去那里呀!” 李公甫也一脸严肃:“对呀,汉文你去那里干什么?” “王员外让我去采药,后来天突然下雨,我就去那寺庙避雨。”紧接着,许仙把去采药的经过选择性的讲了出来,省略了遇到法海那段以及白衣男子和青衣男子的事。 待许仙讲完后,许娇容与李公甫均是一脸震惊,许娇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这青天白日的难道还真的有妖怪?” 李公甫蹙眉沉思,事实上,当他去衙门看到那两具尸体后就觉得手法蹊跷,不似常人所为。而他从老一辈人那里也确实听说过一些关于南来镇有妖怪的事,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现如今又听到许仙如此说,李公甫心中也有了一番猜测。 “人为应该不可能造成那种伤口。”事实上,许仙选择说出有妖怪的事实,也是想让许娇容和李公甫多一个心眼儿,心里有底有所准备总是好的。 李公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现在出现了两具无心尸体,和你说的也有些出入,看来在你之后那里一定又发生了一些事。只是你这话说出去铁定会被人认为是在说谎,毕竟除非亲眼所见,不然很难有人会相信这世上有妖怪。而且你又去过兰若寺,也不知道事情会不会追究到你身上。” 许娇容双手和掌,做祈祷状:“汉文千万不要被牵连进去呀。” 许仙想了想,说道:“姐夫,我和你一起去衙门。” “也只有这样了。”李公甫点了点头:“你跟我去县太爷那里说明一下,顺便去看看那两具尸体的情况。” 事情说定后,李公甫回房间拿了两把匕首,一把放在自己的衣服里,另一把给了许仙,说是防身用,许仙也不推辞,接过后两人就往衙门方向走。 还没到衙门口,远远就能听到一阵男男女女的叫喊声,单从声音来看,人数还不算少。南来镇只是一个小镇,人口本就不多,现如今衙门口一下聚集起几十号人,也实在是少见,可见突然出现的两具无心男尸对这个小镇造成的恐慌。 五月的天,正是夏季悄无声息来临之时,本来大雨过后还算凉爽的天,也因为男男女女的嘈杂声,让人觉得烦闷起来,李公甫脸色十分难看的拔开堵在衙门口的人群。相比之下,许仙脸上到是没有丝毫烦躁之色,很是平静的跟在李公甫的身后。 进了衙门,李公甫附在县太爷耳边说了一些话,县太爷神色有些古怪,随后看了看许仙,然后让屋子里的其他捕快都下去,只余下两个站在他身后的亲信。一个年纪较大,脸上有一道疤痕,眼神里透着一股傲气;另一个身材高挑,年轻的脸上挂着笑,带着一抹市侩和圆滑。 李公甫扫了一眼四周,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一些,将许仙先前说的话又重复给县太爷听,后者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上。南来镇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在此之前并没有出现过什么妖怪,而那一些老一辈流传下来的故事,毕竟只是一个传说,并没有得到证实。 “许仙呀,东西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呀!”惊讶过后,县太爷皱起了眉头,甚至有些愠怒。 许仙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多做解释,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事情可能会牵扯到李公甫和他自己,许仙是绝不会管这闲事。如今会站在这里,也只不过为了之后调查能行事方便而已。 李公甫看了看许仙,又把目光转向县太爷,嘴巴动了动,正准备开口,站在县太爷身后那个年轻捕快就提议道:“还是先让许仙看看那两具男尸吧,说不定还能发现一些其他线索。” 县太爷沉思了一番,最后点了点头。 随后,县太爷和李公甫走在最前面,另外两个捕快走在许仙身边,五个人一起到了存放尸体的屋子。 还没进屋子,就能感觉到从屋子里传出来的阴深之气,因为停放尸体的缘故,在暗色的光下显得异常阴沉。县太爷走到门口止后,就止住了脚步,让脸上有刀疤的捕快把门打开后,转身对许仙说道:“你进去看看其中一具男尸是不是你几个时辰前救过的人,我就不进去了。” 许仙点了点头,走进去后,将盖在尸体身上的白布掀开。 较为年轻的捕快也跟着走了进去,他走到许仙身旁十分好奇的问道:“他们中有一个是你在兰若寺救的人吗?” 许仙的手指了指左边的那具尸体,这具男尸的面容和寺庙里的那个壮汉一模一样:“是同一个人。”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许仙在兰若寺救他的时候,这个壮汉的心脏还没有被挖走。 站在门外的县太爷听到许仙肯定的回答,面色也很更加沉闷起来,他耷拉了一下脑袋,想了想后,侧身对离他最近的李公甫说道:“你去叫人找一找那个叫宁采臣的男子,找到了就将他带到衙门来,我有事要问他。”随后他又看向脸上有刀疤的捕快:“去看看围在衙门口的那些人。”说完,县太爷就把目光转回到许仙身上,此时许仙已经戴上手套有条不紊的检查起尸、体。 很快,李公甫就回来了,他小跑到县太爷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后,县太爷脸色一变,随后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许仙,说:“围在衙门外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去稳住他们。”说完便沉着脸离开了。 县太爷这一走,又少了一个人,原本就很阴冷的房间,似乎也因为只剩下三个人而显得更加阴深。一时间,屋子里只有许仙检查尸体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两具无心尸体,一个是之前他在兰若寺救过的壮汉,另一个是一个面容不大,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这个年轻男子除了心脏被挖了之外,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致命伤。许仙的目光在死者身上扫了一遍后,最后视线在死者跨部的位置停留了几秒,回头对李公甫说道:“姐夫,把你身上的那把匕首给我用一下。” 李公甫点了点头,想也没想就将匕首递给了许仙。 许仙接过匕首看了看,锋利的刀片相接触,发出细微声响,在略显暗沉的屋子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站在许仙身边的年轻的捕快吞了吞口水,嘴唇抖动了几下,有些结巴的说道:“你不会想要切他的……”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许仙看了这个捕快一眼,然后将尸、体翻了个身,用匕首划开了尸、体上面的衣服。衣服下□□出来的皮肤呈现紫黑色,几条红色的抓痕却显得异常明显,这显然是激情后留下的痕迹,说明死者在死前进行过一场十分激烈的房事。见此情景,李公甫和那个年轻的捕快两人脸上多少都有些尴尬。 没有理会两人,许仙面不改色的继续检查死者,死者的背部除了交错的红痕外,左上方还有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印记,对过去来看正是死者心脏的位置。许仙戴着手套的手在上面轻轻按了一下,然后两个匕首并用,十分迅速的将死者皮肤划开,从一片血肉里准确的挑出了一块黑色碎片。与其说是碎片,不如说是一个尖锐而锋利的指甲,一个不属于人类的,大概有八毫米的指甲。 “这就是妖怪的指甲?”留下来的年轻捕快十分惊讶的问许仙,抬脚向前走了几步以便将黑色指甲看的更清楚。 许仙轻飘飘的瞟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放下沾了血的刀,用干净的布将指甲装好。 年轻的捕快见许仙不回答,似乎有些不悦,“喂!你……”话还没说完,许仙突然向他走来,眼睛直直的看着他。黑色的瞳孔里幽深而深邃,似蕴藏着某种暗涌,没有丝毫的温润,只有寒光,凛利且让人无处遁形。年轻的捕快一愣,皱起眉头,下意识的向后退:“你…要干什么!” 许仙似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一直朝对方逼近,直到把对方的背快要贴到墙角时,许仙才停了下来。 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稍矮的年轻捕快,许仙身体微倾,脸不断向对方靠近,感觉到对方紧绷的身体,许仙突然扯开嘴,淡淡一笑,仿佛之前的锐利不复存在般。 “你在紧张什么?”许仙说话间热气喷到对方的脸上,痒痒的,年轻的捕快呼吸有一瞬间的紊乱。 见对方不回答,许仙也不恼,而是身体又向前倾了几分,嘴覆在对方耳边轻声道:“又或者说是,你在计划着什么?”许仙说这话时,声音冰冷而没有起伏,话落的同时,原本放在衣服里的刀悄无声息的抵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感觉到脖间冰冷的触感,年轻的捕快眼里闪过一抹情绪,转瞬即逝,快得让许仙来不及捕捉。 而这时,一旁的李公甫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突然大喊道:“许仙你……”话还没说完,一枚尖锐的银针的就从他脸颊边划过,带着刺破虚空的强劲狠狠地插.进了他后方的墙上,小小的银针竟然全跟没入厚厚的石墙中。 李公甫看着肩头被削掉的几缕头发,身体一僵,短暂的惊讶后,眼里浮现起愤怒,他指着许仙骂道:“许仙!这就是你对待自己姐夫的态度吗?!” “姐夫?”许仙嗤笑一声,“就凭你,也配?” “你什么意思!”李公甫还想说什么,年轻的捕快打断了他:“什么时候发现的?”清冷的男声从这个年轻捕快的嘴里说出,这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声音,显然是再问许仙。 “这是不打算装下去了吗…白—公—子?”许仙看向他,最后三个字说的很慢,带着明显的寒意,眼神沉锐如刀锋。 第4章 冷漠和心悸 白素贞秀气的眉头一皱,却并没有说话。 许仙冷冰冰的看着他,抵在白素贞脖子上的手加重了几分,冰冷的匕首划破了对方的皮肤,在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道小口痕,鲜血顺势流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大哥!”已恢复成原本模样的小青声音里透着焦急,他迅速上前想要阻止许仙,结果在看到自家大哥递过来的眼神后,深深地顿住了脚步。 白素贞把目光移向许仙,对方的脸与他相隔不到十寸,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黑色的瞳孔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幽深,凛冽且冰冷。 “我姐夫他们在哪?”背对着小青,许仙冷冷的问道。他抵在白素贞脖子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看向白素贞的眼神里也透着明显的杀意。 白素贞只觉得心里某一处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不痛不痒,却莫名的让他觉得不舒服。 气氛一下变得僵硬起来,小青急忙回答:“你姐夫没事,他现在在衙门的左处第二间厢房里睡觉,你快放了我大哥!” 听到自己姐夫没事,许仙才放下抵在白素贞脖子上的匕首,退离了他身边。小青见状,连忙跑到白素贞面前,拉着他的衣袖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白素贞轻轻拍了拍小青的放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安抚道。说话的同时已经恢复成原本的样子,而他脖颈上的伤口此刻正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着,前后不过一秒钟的时间就已完全恢复,白皙的脖颈上没有任何伤口。 许仙嗤笑一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如果不是上面还沾着鲜红的血迹,许仙自己都快怀疑刚才在对方脖颈上留下的伤口不过只是幻觉。指腹触摸到匕首上的血迹,不似常人的温热,反而比泛着凉意的匕首更加冰冷。 千年道行的蛇妖,血,是彻骨的寒冷。许仙用手帕将手指擦了擦,随意的将沾上血的匕首一扔,没有理会小青和白素贞两人,他走到墙边,手一抬,原本全跟没入进墙壁的银针就出现在他手心处。将银针收好后,许仙才轻飘飘的看了白素贞一眼,不急不慢的说道:“我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最好不要把我身边之人牵扯进去。” 许仙说的很随意,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警告。小青一听,顿时眉头一皱,张嘴就道:“许仙你不要太…”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素贞制止了:“小青” 小青轻哼了一声,扭头默不作声。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明明是在问问题,白素贞的脸上却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山模样,清冷的语调,淡淡的表情与之前扮演的年轻捕快大相径庭。 许仙没有问答,眼神在他身上来回看了几下,带着几分戏谑的说道:“变成小捕快的样子到是比你现在这模样生动多了。”许仙说完,转身看向两具无心男尸,漫不经心的问:“那妖怪你们认识?” 许仙的语气不冷不热,表情也淡淡的。猜不透他的意思,白素贞沉默了半秒后,说道:“认识。”说完,又补了一句:“只见过两次。”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白素贞又道。 闻言,许仙回头看向白素贞,挑了挑眉,淡淡地说:“姐夫不会像你们一样看着我对尸体动刀检查却一点也不惊讶。” 事实上,许仙虽然医术精妙,但在许娇容和李公甫眼里,自己的弟弟许仙不过只是学了几天医术,如果李公甫看到他有条不紊的对尸体动刀是绝不可能如此淡定的。更何况,真正的李公甫是知道许仙身上有匕首的,所以在许仙问他要匕首时,李公甫就会说出疑问,而李公甫却什么也没说就把匕首给了许仙,只能说明李捕快已经被调包了。按时间来算,是在县太爷让他去叫人找宁采臣时就被小青替代了。 “那你是怎么发现我大哥的?”小青瞟了一眼白素贞。 许仙看向小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小青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是呀,自己的伪装被识破,引起了许仙对大哥的怀疑,大哥一直是和自己一起的,许仙见过他们俩,稍微一想就能猜测到。看来是自己的 疏忽让他们暴露了身份,而许仙既然能在检查尸体推测死因的同时分心猜测他们的身份,这让小青觉得有些意外,看向许仙的眼神里也多了一分佩服。 许仙再次走到尸体旁边,又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其他发现后,用白布将尸体重新盖上。事关聊斋,现在只有找到宁采臣才能知道在自己离开兰若寺之后那里又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想着,许仙抬脚便往门外走去。 小青疑惑的问道:“你要去哪儿?” 许仙回头,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悦:“我去哪儿需要对你说吗?” 小青一噎:“你…”话还没说完,许仙就已转过头,离开了房间,留给他和白素贞一个背影。 小青气皱起好看的眉头,十分不爽的说道:“大哥,你看他这态度,哪像这里人说的那样温文尔雅!我看这都是装出来的吧!”最后一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白素贞没有说话,眼神里流淌的东西只有他自己才懂。小青有些气馁:“大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白素贞看了眼许仙离开的方向,静默了半秒后,说道:“去兰若寺。” 从存放尸体的房间里出来后,许仙先去了衙门左处第二间厢房,在确定自己的姐夫没有任何事后,他把用白布包裹住的指甲交给县太爷后,然后跟着两个捕快从衙门的另一扇门出去了。 宁采臣是关键人物,他必须要找到她。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聊斋里宁采臣是受一妇人所托,送信到远赴南来镇谋生的丈夫陈丙手上。所以他现在,需要找到陈丙。 陈丙来南来镇并没有多久,平时就做一些小买卖,早上出门终于就回回家,尽管如此,因为陈丙属于外来人口,与本地的人却并不熟悉。几番打探,许仙和两个捕快才从一个樵夫嘴里问出了陈丙家住何地。 到了陈丙的住处,只见陈丙家大门紧闭着,门外左右两边各栽了两颗槐树,槐树粗壮的枝干足有两个人大。陈丙家周围几乎没有其他人家,而大门前的两颗槐树,明明是点缀生机的绿意,不知为何,却透出一股十分阴暗的氛围,枯落的枝丫像是妖怪的爪子一般,带着几分张牙舞爪的诡异。 两个捕快暗暗吞了吞口水,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前一后的走近,敲打着陈丙家紧闭的大门,一边敲门一边喊着陈丙的名字。 许仙站在两个捕快身后不远处,安静的看着明明有些害怕,却又故作镇定的两个捕快。会让这两个人跟着,是因为他知道聊斋故事里陈丙会被害死,如果他一个人来这里时恰好撞上,多少有些说不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在县太爷让这两捕快和他一起时,许仙并没有拒绝。 而现在,两个捕快敲了无数次门依旧没有得到回应,显然许仙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这个点陈丙应该是在家里,而现在,或许只有一个原因… “把门踹开。”许仙对两个捕快说道。 两个捕快点了点,一起用力踹开了大门。大门被踹开的一瞬间,一股暗黑之气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阴寒,让两个捕快深深打了一个寒颤。他们昂起脖子朝里面望了望,总觉得有黑影在晃动,两个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回头看向许仙,其中一个人开口问:“真的…真的要进去?” 许仙淡淡地瞟了他们一眼,“当然。”说完就直接绕过两人率先踏进了房子。 两个捕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咬牙,跟在许仙后面也进了房子。 房子里的装横陈旧,院子看起来比外面更加萧条,四处长满了杂草,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阴冷的风吹过,拍打着房间的窗户,噼里啪啦发出不算大却异常醒目的响声,空气中弥漫出淡淡的怪味,似尸体腐烂的味道。 许仙眉头一皱,毫不犹豫的推开了房间的门,两个随行的捕快一把捂住鼻子,大步跟紧许仙,待他们看到房间里的场景后,忍不住干呕起来。 不算大的房间里,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静静的躺在地下,尸体的心脏被挖走,男性.器官血肉模糊,腹部几乎被掏空,只剩下一小节肠子摊开在那里,白色的蛆在尸体上涌动,从尸体的鼻子,耳朵,嘴巴里砖出来。血液已经凝固成暗红,散发出浓浓的腥臭,一小群不似寻常大小的蜘蛛和老鼠正在咀嚼着尸体,贪婪的享受着盛宴。 似乎不满意许仙他们的打扰,这些啃食着尸体的蜘蛛和老鼠停下嘴里的动作,昂起头对着许仙他们发出不满的叫声,眼睛里散发出摄人的寒光,挪动着身体,似有向他们这边靠近的趋势。两个捕快顿时浑身直发凉,打了一个机灵,急忙捂住嘴,身体快于思想,转身跑了出去。 没有理会两人,许仙扫了一眼房间,走向尸体左边的桌子。随着许仙的靠近,原本嚎叫着充满攻击性的蜘蛛和老鼠突然散开,纷纷躲进自己的栖息地藏匿。 没有在桌子上看到任何信件,许仙又打量了一下四周,同样也没有发现其他信件,这只能说明,他在兰若寺与宁采臣分开之后,宁采臣并没有来这里送信给陈丙。而这几个时辰里,宁采臣很有可能已经与聂小倩遇上了。因为自己这个蝴蝶的煽动,剧情完全在往一个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现在,他必须去一个地方——兰若寺。 第5章 热闹的夜晚 许仙走出陈丙家的大门,原本蹲在门外等他的两个捕快见状,立刻迎了上去。看着两人明显惊魂未定的表情,许仙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就算以前南来镇一直很太平,不成发生过这样血腥的命案,但作为衙门的捕快,也不该如此胆小。 “里面怎么样了?”其中一个捕快有些后怕的问道,回头望了望里面,又连忙撇开头,仿佛多看一秒都不愿意。 许仙语气还算温和的说道:“找个地方把尸体抬去埋了,然后将这里全方位封锁,不要让任何人进去。”末了,停顿了一秒后,许仙又道:“处理完这些后,你们最好在天黑之前离开。” 两个捕快本来就不想多呆,现在听到许仙让他们再次进房间将尸体找地方埋了,顿时心升不悦,也没怎么注意许仙后来说的话,均皱紧眉头,但碍于自己捕快的身份,只好委婉的表示内心的不愿:“我们……”只是两人话没说完,就被许仙打断了。 许仙淡淡一笑,轻飘飘的开口道:“难不成两位大哥其实是想和我一起去兰若寺?” 现在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两起命案在镇上闹得人心惶惶,几乎人人自危。现在两人听到许仙要去兰若寺,只犹豫了一下,就选择埋尸体的任务,毕竟比起让他们恶心反胃的尸体,还是自家小命更重要。 在去往兰若寺的路上,许仙忽然觉得有些微妙,几个时辰前他是抱着不要惹上麻烦的心态与宁采臣告别,而现在,却又不得不主动寻找宁采臣了解真相。 兰若寺在半山腰,离南来镇有一段距离,许仙从陈丙家离开的时候,天色就已经逐渐变暗,等他上了山路后,黑夜几乎将白昼完全覆盖。一轮明月虽悬挂在天空,但因为山上杂草丛生,高大粗壮的树木参差不齐的长着,将微弱的月光打的更加稀薄。不但没有月光皎洁的意境,反而透着一股阴深。 不远处的黑鸦立在树干上,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许仙,偶尔发出一两声叫声。许仙抬头,半眯着眼眸看向黑鸦,黑鸦突然怕啦一下臂膀,齐齐飞离开来。像是动物天生的直觉,一种远离危险的本能反应。 而就在这时,左边的天空突然浮现起一道明亮的强光,金色的光芒在黑夜中异常耀眼,是佛光!许仙抿了抿唇,快速向光源处走去。 虽然早已猜到今夜会很热闹,但许仙在看清楚两道正在打斗的身影后,还是感到一丝惊讶。因为这两道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打斗的身影,许仙都见过,一个一身白衣,一个身穿袈裟。 他们中一个跟了他半天最后伪装成捕快且目的不明,另一个几番劝解他削发为僧。两个人的作为不管从那一方面来说都无法让许仙心升好感,所以许仙只短暂的看了几秒,便转身离开。 “许仙。”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仍旧是清冷的调调,仔细一听却又比以往多了一分急促。白素贞本来是在和法海打斗,结果余光瞟到了许仙,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去理清是什么情绪,就见许仙要离开,于是也顾不上打斗的法海,飞速来到许仙面前。 许仙转身,淡淡一笑,“有事?” 话刚落,闪身过来的法海就一脸笑意的对许仙说道:“原来小兄弟叫许仙呀,我们几个时辰前见过面,没有想到现在又见面了,这就是缘分,佛缘,不若就归依佛门,贫僧也……” “他不会当和尚。”一旁的白素贞先许仙一步出了声。 许仙挑了挑眉,对于白素贞的话没有反驳也没有附和。 法海一愣,像是才想起白素贞一般,急忙挡在许仙前面,回头对他说道:“许仙,你的事我们待会儿再说,现在我们要把这妖物收了。”说完便转向白素贞,眼神锐利逼人。 白素贞见法海把许仙挡住,以防备之势看向自己,随即又想到法海让许仙皈依佛门的话,顿时脸色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两人都毫不退让,气氛一下变得僵硬起来,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 许仙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头,静默了半秒后,拍了拍法海的肩膀:“大师,你们继续,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也不等法海回答,闪身离开了。 从法海那里离开,许仙快速赶去兰若寺,远远就看到了兰若寺里微弱的灯光。仔细一听,还有一阵笑声,待他了进去后,看到就是宁采臣一脸笑意的和青衣男子坐在草堆上相谈甚欢的场面。 许仙的出现让两人停止了交谈,小青侧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许仙,眼神向他身后瞟去:“我大哥呢?” 许仙看了看宁致远,又把目光转向小青,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青扬了扬眉:“你还没回答我,我大哥呢?” 许仙皱了皱眉,对于小青这种笃定他知道白素贞在哪儿的口气有些疑惑,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随口道:“被一个叫法海的和尚困住了。” “法海?”小青一听,立马从草堆上站起来,快速拍掉衣服上的草屑,瞪了许仙一眼:“你怎么不早说!”说完错开无线出了兰若寺。 宁采臣看见许仙,扯开嘴一笑:“许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嗯,我来这里,是有一些事想要问你。”许仙在宁采臣身边坐下。 宁采臣侧头:“许公子,你想问什么?” 许仙直奔主题:“我离开这里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许公子你走没多久,这里又来了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宁采臣回忆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一丝羞涩。“那个女子弹琴真好听,听着听着我就睡着了,等醒过来后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外面的树下,紧接着就遇到了那青衣公子。” “那女子叫什么名字?”许仙问。 宁采臣有些不好意思:“她说自己叫聂小倩,身世很可怜。” 许仙垂眸,果然聊斋的剧情已经改变了,先前的壮汉和另一个男子均被妖怪挖走心脏,直到衙门的人将尸体抬走,而这一时间段宁采臣一直在昏睡。这么看来,宁采臣并不知道两具无心尸体的事,也更加不知道陈丙已经死了。 两具无心尸体,再加上一个陈丙。事情发展到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作乱的妖怪抓住。而抓妖这种事,自有人去做。这么一想后,许仙原本有些阴郁的情绪瞬间消散了不少。 既然宁采臣和聂小倩已经见过面了,且宁采臣并没有发生意外,也就说明聂小倩并不打算对宁采臣下手。至少短期内宁采臣不会出事,既然确定了宁采臣不会有事,许仙也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尽早回去免得许娇容担心。 这么想着,许仙起身与宁采臣告别,结果前脚还没踏出兰若寺的门槛,一个醉汉突然从前方冒了出来,许仙迅速侧身,这才避免了与对方正面相撞。 醉汉双目紧闭,头朝许仙所在方向偏了一下,然后拿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的走进兰若寺。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念着:“有家归家,无家归庙,夜晚末赶路,小心赶上黄泉路哦。” 许仙不由得多看了醉汉几眼,只见这醉汉虽然双目失明且一身酒气,但是眉宇之间却透着一抹正义之气。注意到醉汉背后的长剑,许仙很快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燕赤霞,聊斋里发术高强的道士。 既然燕赤霞已经来到了这里,许仙就更不用担心宁采臣会有危险,这么想着,许仙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下山的路远没有上来时那么顺畅,不知是不是因为许仙自身体质的原因,一路上,总有一些妖怪想要将他吞之入腹。 听着身后藤蔓滑动泥土发出的细微声响,许仙的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迅速转身 看向身后。只见距离他不足一米远处,一朵艳红的巨大玫瑰在风中摇曳,散发出诱人的芬香。 许仙走到玫瑰花面前停下,静默了半秒后,突然抬脚猛地踢向花干,足有一个成年人手臂一般粗的花干直接被踢断。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叫声,花妖现出了原形,哀嚎的捂住流血的肚子在地上打滚,许仙这一脚,几乎要了它半条命。 对上花妖愤怒的眼神,许仙不急不慢的说道,“不好意思,踢重了点。” “臭小子,我要吃了你!”花妖突然发力,扬起长而尖锐的指甲向许仙袭来。 许仙一个闪身,躲过花妖攻击的同时甩出一枚银针,电石火光间,银针就已射入花妖的花心,将它钉在了树上不能动弹。 看着挣扎不停的花妖,许仙好心的提醒道:“这银针与普通的针不一样,你越挣扎它订的越紧。” 花妖的双眼紧盯着许仙,眼神里充数着恨意,像是要把许仙撕裂一般。疼痛使得它几乎快要晕死过去,扯着嗓子吼道:“臭小子!有本事放开老…”它话还没说完,心脏就突然开始收缩,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捏住了一样,让它呼吸困难。 许仙缓缓说道:“不过是一个五百年的花妖,就自称老娘?如果我今天放了你,你还是会到处害人,不如就这样吧,享受心脏被束缚住,慢慢停止跳动的感觉,然后原身和内丹一起消散,” 许仙的声音异常的冷漠,眸中的冷意被黑夜掩盖。花妖眼里浮现起巨大的恐惧,在它意识消散的最后,只记得许仙在夜色下逐渐远离的背影。 而在花妖元神消失的一瞬间,有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原地,暗黑的斗篷几乎将他整张脸遮住,额前有几缕发丝垂落下来,微微上挑的凤眼看着许仙消失的方向,褐色的瞳孔里闪过一抹病态的偏执。 第6章 以身相许 许仙到家后,已临近深夜,他动作利落的打开大门,看到屋子里还亮起的灯光,心里有了丝丝的暖意。 许娇容看到许仙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着的脸也有舒展开来。她急忙走到许仙身旁,拉着他来回看了两三遍在确定没有受伤后,才半责怪道:“汉文呀,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和你姐夫快担心死了。” 许仙轻轻拍了拍许娇容的手,安抚道,“姐,我没事。” 许娇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幸好你没事,你说你一个人,大晚上的怎么就跑去兰若寺呀,有什么线索不能明天再去吗。你要是还没回来,我和你姐夫都准备叫上其他捕快一起去山上寻你。” 李公甫也说道:“汉文,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许娇容十分赞同的点头,又说道:“下次可别大晚上一个人去那什么兰若寺了,怪危险的。” 许仙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只是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拿出两个小香囊:“姐,姐夫,这是给你们的。” “里面装得是什么呀?”许娇容有些疑惑的问着,伸出手和李公甫一起接过香囊。 “里面装了一些药粉,可以避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许仙说完,略微停顿了一下后,又开口道:“姐,姐夫,你们以后出门的时候都戴上吧,现在南来镇不怎么安宁。” 李公甫捏了捏手中的香囊,有些不确定:“这药粉这么神奇?” “我从书里看到的,上面记载这药粉很有效果。”许仙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许娇容轻推了李公甫一下,然后自己将香囊小心的收好:“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汉文说的对,戴上总没坏处的。” 李公甫摸了摸头:“说来也奇怪,本来我是去叫人找宁采臣,结果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问县太爷和其他捕快,他们也是一脸迷糊,只记得大概。”说完,似想到了什么,他又说道:“对了汉文,你去兰若寺宁采臣,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他和我分开后,中途有一段时间并没有在兰若寺,所以对于两具无心尸体并不知情。”许仙大概说明了一下:“陈丙以及那两具男尸均是妖怪所谓,只有将那个妖怪抓住才能把事情完全解决。” 随后许娇容突然问道:“汉文,既然那些尸体都是妖怪所谓,你走了,那宁采臣一个人呆在那兰若寺会不会有危险?” 许仙道:“我走的时候,那里恰好又来了一个身穿道士服的人,那人眉目清正,背上背着一把桃木剑,想来是个道行颇深的高人,宁采臣和那人一起应该不会出事。” 许娇容轻叹了一口气:“希望你说的那个道士能把那些个祸害人的妖怪全收了,免得这小镇再发生命案。” 李公甫也跟着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后,说道:“明天我就去县太爷那里说明一下情况。” “也好,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许娇容看了看天色,对许仙说道:“汉文你快去休息吧,你忙了一天,别把自己累着了,身体才最重要的。” 当晚,在梦里。 许仙似乎看到了两道模糊的身影,一个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另一个则与白昼相容。他上前几步向要看清,面前的场景却又突然转换,变成了一片巨大的树林里,树上方盘旋着秃鹰,树下交织的藤蔓。他能听到秃鹰的嚎叫,却听不清两道身影在说些什么。隔着一层白色的,若有若无的雾,两道身影连同说话声也变得朦胧起来。当他拔开那道迷雾后,看到的却只是白茫茫的一片,洁白,而不透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幻境。 镜花水月,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 第二天许仙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巳时,按照现代的算法,也就是九点左右。许仙快速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许娇容坐在一旁补李公甫的鞋子。 许娇容见许仙出来,放下手里的活,笑眯眯地说道:“汉文,你醒了,快吃饭吧,我热好了的。庆余堂那边我已经托李学徒带话过去,说你晚点再过去。” 许仙应了一声,然后在饭桌前坐下,慢条斯理的吃着饭,明明是随意的动作,却十分优雅耐看。许娇容一边补鞋一边对他说着家常,没过多久,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大早上的,是谁呀。”许娇容小声嘀咕了一下,然后放下手中的活,起身准备去开门。 许仙拦住她:“姐,你忙你的,我去就行。”说完径直走向大门。 门外,白素贞和小青并排站着,白素贞面色平静,到显得一旁的小青有些局促。听到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小青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篮子,道:“大哥,我怎么突然觉得有些紧张。” 白素贞没有说话,很快,门开了,许仙俊逸的脸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看着门外的一青一白,楚逸挑了挑眉,立刻又关上了门。 “汉文,是谁呀?”许娇容问。 “卖鸡蛋的。”许仙随口说道。 吃了个闭门羹,小青的心情本就十分不好,现又听到许仙说他们是卖鸡蛋的,顿时气的将装有龙井茶的篮子扔在一边,指着紧闭的大门不忿地嘀咕:“什么态度呀这是!大哥,你确定那样家伙真的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白素贞的脸色也不太好,但是还是很肯定的说:“不会错的。”他看了看手里的花篮,脑海中浮现起观世大士的话:“白素贞,你尘缘未了,如何位列仙班?” 许仙,是他恩人的转世,要了却这段尘缘,他必须要报恩。 “大哥,他都不理我们,你要怎么报恩…” 小青看了看面前紧闭的大门,提议道:“不如我们直接进去吧!” “不行。”白素贞眉头微皱,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等他出来,你把那件事办了。” 一个时辰后,门再次打开了。 看到仍站在门外的白素贞,许仙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背靠着门,好整以暇的开口道:“你到底想怎样?” 白素贞吐出两个字:“报恩。” “不需要。”许仙道:“我没救过你。” 白素贞摇头,声音异常坚定:“是你。” 许仙眉一挑,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说要报恩的样子,难得玩昧的说道:“那你要怎么报恩?” 白素贞动了动嘴唇,抬眸注视着许仙,半晌后问了一句:“你…有什么心愿?” 许仙反问道:“你觉得我会缺什么?” 白素贞没有说话,似在思考,许仙笑了一下,绕开他往庆余堂的方向走去。 刚到庆余堂,王员外急忙讯问他:“许仙呀,听说你昨晚去了兰若寺,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许仙回道。 王员外见许仙不想多说,也没有再问,他拍了拍许仙的肩,简单的吩咐了一下,就 走开了。 许仙将昨天采好的药材按分类放好后,便拿起开好的药方单抓药,没过多久,白素贞就走了进来。他停下脚步,与许仙隔着一张木桌,安静的看着许仙抓药。 许仙看了他一眼:“想好了?”许仙问得很随意,一点也不在乎白素贞的回答。 “嗯,”白素贞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冒出四个字:“以身相许。” “什么?”许仙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我说…”白素贞的双目紧锁着许仙:“我要以身相许。” 感觉到周围人惊讶的目光,许仙静默了半秒后,吐出两个字:“有病。” 白素贞面色不变:“你有药。” 许仙抓药的动作一顿,不悦的抿起嘴唇,扫了一眼一脸惊讶的众人,许仙对白素贞说道:“不用你报恩,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许仙的声音异常的冷硬,带着丝丝危险的意味。 “不行。”白素贞对此拒不退让。 许仙眼睛微眯,眼里浮现起杀意。 白素贞神情一滞,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气氛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王员外看了看许仙,又看了看白素贞,轻轻咳了咳,打着圆场:“那个…许仙呀,有什么事好好说,别闹得各自不愉快呀,伤了感情,多划不来呀。” 一旁的看热闹的人也反应过来,连忙附和道:“王员外说的对,许仙呀,我瞧这位白衣公子眉目秀气,容貌比女子还好看,气质也实在不俗,想来是报恩心切,没有真正懂得以身相许的意思。” 漂亮的人总是比别人多得到一份宽容,这一点,在哪里都是一样。许仙淡淡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人,要是这人知道自己眼里气质不俗的人其实是修炼了几千年的蛇妖,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想。 白素贞眉头皱了一下,不知是因为许仙,还是那句“容貌比女子还好看”。 见气氛并没有得到缓和,王员外又说道:“许仙呀,你看……你和这白衣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他看了看周围:“要不你们找一个清静点的地方再好好聊一聊?” 许仙:“没必要。” “这……”王员外有些为难的看向白素贞,哪只白素贞根本没有看他,一双眉目就只盯着许仙一个人。 “你可以走了。”许仙对白素贞说完,就自顾自的开始抓药,没有再看他一眼。 白素贞浑身散发出冷气,半晌后留下一句:“我不会放弃。”然后无视周围的人,径直走到庆余堂对面的茶楼上坐着,隔着窗户看着对面的许仙。 第7章 白蛇报恩 白素贞的目光不算灼热,但却异常的专注,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许仙,说不出的认真。 他毫不掩饰的目光让许仙多少觉得有些不悦,但更多的是无奈。如果不是因为他在这蛇妖身上没有感受到杀气和吃过人的血腥,许仙绝对会将他除掉。 王员外瞧了瞧正在抓药的许仙,又抬头朝对面的望了望,就这样连续几次后,他踱步到许仙旁边,忍不住问道:“许仙呀,那白衣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他那样子是打算一直等着你,要不你先回去吧。” “不用管他。”许仙手里的动作未停:“既然他愿意等就让他等吧。” 王员外叹了一口气,又向对面望了一眼:“好吧,你们年轻人的事也只有你们年轻人解决了。” 王员外与许仙说话间,一个店小二来到白素贞身边,将茶倒好后放到白素贞面前,十分热情的说道:“客官这是你点的西湖龙井茶。” 店小二见白素贞不语,只是目光看着对面,于是挠了挠头发,识趣的退下了。 上好的西湖龙井茶缓缓冒着热气,清香淡雅的茶香随着热气飘散在空气中。白素贞 收回了一直看无线的视线,低眉看向桌上的龙井茶,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转动着杯壁,朦胧的白色热气逐渐变得稀薄。 绿色的茶水里倒映出一张精致的面容,白素贞盯着杯中微微荡起的波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浮现出暖意,嘴角勾起了一个美丽的弧度。 许仙向对面瞟了一眼,恰好看到这一幕,随即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白素贞似有感觉般,立刻抬起头,却刚好与许仙的目光错开。 尽管如此,白素贞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柔和了,他不再看杯里的龙井茶,一双美目又看着对面的许仙。他看着许仙对着来看病的人说话,清雅温俊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温润的双眸印着清幽潺潺的流光,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煞是好看。 有什么东西在白素贞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连他自己都来不及捕捉。他的目光仍停留在许仙脸上,从额头到下巴,掠过挺直的鼻梁,唇线分明而利落,专情而又薄情。 看似温柔,却有如此疏离。 白素贞在心里评价着。 这时,小青走到白素贞身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后,顺着白素贞的视线看过去,眼里闪过一抹了然:“大哥,许仙这人难道就真的就没有什么心愿?” 白素贞沉默不语。 小青试探性的说道:“高官厚禄?” 白素贞想了想,摇头。 小青又道:“妻妾成群?” 白素贞一下皱起了眉头,“他不是那种人。” 小青耸了耸肩,讪讪一笑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大哥你到底是打算怎么报恩?”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与他结为夫妻。”白素贞说的十分认真。 小青一听,刚进嘴里的茶一口喷了出来,他不可置信的看向白素贞,说话都有些结巴:“大……大哥,你是认真的?” 白素贞看了看桌上被小青喷出来的茶水,抬眸:“当然。” 小青皱起眉头:“可是你们都是男的呀!” “我知道。”白素贞说完,停顿了一下后,又道:“我要了却这段尘缘。” 小青不解:“那你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呀!” 白素贞摇了摇头,又把目光转向许仙,隔了一会儿才对小青说道:“有些事你还不懂。” 小青无奈的皱了皱眉,“好吧,既然大哥已经决定了,我也没什么话可说,只是,许仙那里……” “我会让他答应的。”白素贞道。 “房子的事办妥了吗?”他又问。 小青展眉一笑:“大哥,你放心,我已经买好了那栋房子。” 白素贞点了点头,又与小青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约摸一盏茶的时间,许仙就从庆余堂走了出来。 白素贞见状,立刻付了钱,和小青一起出了茶楼。这一回,白素贞没有像之前那样紧跟着许仙,而是与许仙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 许仙从庆余堂出来,是因为王员外让他去给邻街学堂里的孩子们做检查。由于最近南来镇不□□宁,妖怪的事也闹的有些人心惶惶,王员外心善,想到学堂里的孩子无依无靠,便派庆余堂的伙计去给孩子们开一些安神的药,压压惊。 原本去给孩子们开药这种事是由庆余堂的李学徒做的,但今天可能是因为白素贞的原因,王员外有心让许仙先离开,于是这项任务便落到许仙头上。 按照王员外说的路线,许仙很快就找到了学堂。 学堂年代应该比较久远,篱笆墙,稻草搭的房顶,看起来十分破旧和萧条。 没有老师授课的声音,也没有孩子们读书的声音,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压下心里的疑惑,许仙上前几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学堂的角落里五六个孩子正围着一个白衣书生,一双双大眼睛认真得听着白衣书生说话。 白衣书生背对着许仙,声音温柔而憨厚:“你们这么听话,我相信你们的老师一定会回来的……” 许仙眼睛微眯了一下,这个声音…… “大哥哥,你是谁?”其中一个孩子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许仙。 其他人也跟着看向许仙,白衣书生转过头,眼里一喜:“是你呀,许公子!” 许仙对着宁采臣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对先前讯问的孩子说道:“我是来给你们做检查的大夫。” “之前那个李大夫呢?”另一个孩子望了望许仙声后。 许仙道:“他有事,我代替他来。”说完,他走到孩子们面前,开始一一检查。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仙一边检查孩子们的身体状况,一边讯问宁采臣。 宁采臣眼里闪过一丝惆怅,叹了一口气后,才说道:“我原本是来送信的,谁知道去了后才知道那人已经去世了,家也被官府封了,无奈之下我就只有四处问问情况,后来就到了这里。” 宁采臣说的人应该就是陈丙,许仙又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宁采臣眼神有些迷茫,他动了动嘴唇,似有话要说,最后看了看孩子们,终是没有开口。 见对方欲言又止,许仙心下一了然,“有什么事等我们出去再说。” 宁采臣点了点头,专心的看着许仙给孩子们做基本检查。 很快,检查完后,许仙又给了每个孩子一副安神的药。想到进来时听到的话,许仙对着其中一个年龄看起来最大的孩子说道:“你们的老师不在,熬药的事就交给你了。” 许仙的声音十分温和,温润得嗓音特别好听,这个孩子笑了笑,看着许仙,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我会做好的。”他说完,停顿了一下后,又道:“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比李大夫还有我们的老师都要好看。” 其中一个小女孩也一脸憧憬的说道:“长大后我也要嫁给像大哥哥一样帅气的人。” 孩子们说话的方式总是直接简单,因为还小,涉世未深,尚保留着天真和对一切美好食物的幻想。 许仙笑了笑,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波澜,他看向宁采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宁采臣点了点头,对着孩子们说道:“你们在这里好好复习一下我刚刚讲的知识,我和这位大哥哥出去一下。” 另一边。 原本跟着许仙的白素贞和小青正和一身道服的燕赤霞在一处无人的巷道里对峙。 小青一脸戒备的看着挡住他们去路的人,十分不悦地说道:“臭道士,我和大哥又没有害人,你凭什么抓我们!” 燕赤霞冷哼,“旦凡是妖,就是我该收的,不然等哪一天你们突然害人,我燕赤侠岂不是放虎归山,酿成大错!” 小青不屑的挑眉:“就凭你这臭道士也想抓我和大哥?” “能不能抓试试不就知道了!”燕赤霞说完,拔出剑就开始念叨着咒语。 小青正要上前,白素贞突然将他拦住:“我来,你先去找许仙。” “可是……”小青还想说什么。 “你打不过他。”白素贞冷声打断他。 “好吧。”小青看了看燕赤霞,正准备离开,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燕赤霞身后响起:“你们这两个妖怪,让贫僧好找!” 话落,法海身着明晃晃的袈裟出现在白素贞和燕赤霞之间。 看到来人,小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你这臭和尚没完没了吧!怎么就追着我和大哥不放了!” 法海气乐了,指着小青道:“要不是你们趁机捣乱,许仙说不定已经归依我佛门!” 白素贞冷声道:“我说过,许仙不会当和尚。” 小青附和道:“就是!”他指着法海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顶着个光头到处跑?” 法海俊脸一皱,禅杖重重的抵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昨天晚上被你们给跑了,今天我非要将你收了!”说着,便要动手。 “慢着!”一直被忽略的燕赤霞不满的开口。 法海一愣,这才注意到身后还有另一个人,于是他转过身,对着燕赤霞鞠了躬:“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还是离远些,莫要被贫僧误伤了。” 法海说的十分真诚,偏偏他说的越真诚越让燕赤霞觉得隔应,燕赤霞顿时心声不悦,指着白素贞和小青道:“他们是我先找到的,和尚你一边去,别挡着我收妖!” 法海一听,不乐意了:“阿弥陀佛,什么你先找到的?这两妖怪坏了我的好事!昨天要不是被他们跑了,今天哪还有这一出戏?” 燕赤霞重重的哼了一声,瞟了一眼法海手里的金铂:“被他们跑了,只能说你技不如人,十个和尚九个都是呆的,你还去化你的缘吧,别在这里瞎添乱!” 法海怒了:“你这道士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污蔑佛门,装模作样!” 小青双手抱肩,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大哥,这两个家伙是杠上了?” 白素贞还没说话,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你们在干什么?” 第8章 死缠烂打 宁采臣站在巷道口,一脸茫然的看着燕赤霞等人,许仙站在他旁边,手里提着药箱,看着眼前的一幕,似笑非笑。 一直与燕赤霞争论的法海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立刻侧身向声源处看去,见果然是许仙,顿时嘴角一勾,也顾不上燕赤霞,直接大步向许仙走去。 只是他没走几步,就被白素贞挡住了去路。 法海眉一皱:“干什么!” 白素贞也是眉头一皱,冷冷的说道:“你离他远点。” 法海眼神锐利,说话毫不留情:“别试图阻止我。” 白素贞神情冰冷,脚步纹丝不动,小青见状,也走到白素贞身边:“臭和尚,我们不会让你接近许仙!” 法海握住禅杖的手猛的收紧,一股强大的杀气突然涌动出来。 燕赤霞微怔,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朝宁采臣所在的方向望了一下,然后把头转向他身边的许仙,沉默了半秒后,他对法海说道:“和尚,你既然有事要找那好那个小子,这两只妖不若就交给我吧,让我将这两妖物打回原形!” 法海未回答,空气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这时,许仙突然开口,略带调侃的问宁采臣:“这就是你说的法力高深的道士?” 许仙说的很随意,他这一句话瞬间将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打破了。 宁采臣回神,看了看燕赤霞,点头:“是……是呀。” 许仙笑了笑:“是不是法力高深我不知道,是非不分这一点却是真的。” 燕赤霞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许仙轻飘飘的看了一眼与法海僵持的白素贞,不急不慢的说道:“他们两个你不能收。” 许仙的话让白素贞有一些动容,原来许仙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他,尽管他并不认为面前这个和尚和道士能打赢他,但对方突然的出声维护,多少让他心里有一丝喜悦。 “妖本就是世间邪恶的化身,是妖就该收,小兄弟,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燕赤霞一脸正气道。 “是吗……”许仙眉微挑,不急不慢的说道:“这两天在南来镇兴风作浪的主谋你不去抓,反而有空在这里管两个无所事事的闲妖?” 许仙话刚说完,小青顿时不乐意了,对着他嚷嚷道:“许仙你这家伙,说谁无所事事呀!” 燕赤霞眉头紧锁:“你知道主谋是谁?” 法海也被许仙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我不知道,但是你可以从宁采臣身上找突破口。”许仙说道。 “呀?呀!我?”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宁采臣指了指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 燕赤霞把头转向宁采臣:“你知道什么?” 许仙对宁采臣说道:“把你在学堂外给我讲的话告诉他吧,包括聂小倩的,兴许他们能帮上忙。” 宁采臣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好吧。” “我先回庆余堂。”许仙拍了拍宁采臣的肩膀,想了想,又说道:“有什么事可以来西街李公甫家找我。”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白素贞静默半秒后,脚步一抬,跟了上去,小青看了看正在听宁采臣讲话的法海和燕赤霞,嗤笑一声,跟着白素贞一起走了。 法海皱着眉头,有些纠结的望了望许仙离开的背影,在心里挣扎了一番后,还是选择留下来听宁采臣回忆在兰若寺的经历。毕竟作为佛门子弟,帮忙抓住作乱的妖怪,就等于是救了无数人。 白素贞和小青离开后,就一直跟着许仙,许仙走,他们就走,许仙停下来,他们也停下来。 这时,两个中年妇女恰好从许仙身边经过,其中一个见许仙三人,对身边之人说道:“你看,那白衣公子不就是那个说要以身相许的公子。” 另一个人十分吃惊:“这两个男人怎么婚嫁呀?” “这你就不懂了,许仙一表人才的,这南来镇不知有多少姑娘对他芳心暗许,暗送秋波呢!我看这白衣公子一定是被许仙救了后一见钟情,两个都长的俏,看起来但是登对,不过要是这两人真成,可就伤了一众闺阁少女的心呀!” 许仙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说话之人,一身花哨打扮,头发上别了朵大红花,他记得这个人,前几天还去他姐那里说过亲。 这人说话并不小声,也没有刻意的压制。白素贞没什么表情,小青到是十分不爽的对着说话的两人吼道:“看什么看!说什么说!” 被小青这一吼,两人顿时一惊,纷纷看了一眼许仙,然后匆匆离开了。 许仙看向白素贞,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或许你们可以找一些更有意义的事做。” “我现在就是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白素贞回答,他的声音清冷悦耳,没有一丝杂渍,十分好听。 只是传到许仙耳朵里,却让他觉得有些无奈和烦闷,他冷冷的说道:“再跟着我,杀了你。” 会说出这话,绝不是开玩笑,许仙知道,白素贞也知道。 说出这话后,许仙就转身离开了。再确定身后的两人没有跟上来后,许仙在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回到庆余堂后,许仙将孩子们的情况简单的讲给王员外听,然后继续先前的工作,按照开好的方子抓药。 等一切忙完后,太阳已经快要落山,许仙从庆余堂里出来,看了看天色,快速向家里走去。结果快要到家时,一抹白色的身影又出现在他身后。不过这会儿白衣公子没有一直跟在他后面,而是大步上前和他并排。 许仙的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抽:“你……” 还没说完,白素贞就将他的话堵住了:“我没有跟着你。” “哦?”许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白素贞道:“我是回家。” “回家?难不成这条路还有蛇洞?”许仙嗤笑。 白素贞蹙了蹙眉,随即指着不远处许仙家对面的房子:“回那里。” 顺着白素贞的手看过去,许仙一愣,只见他家对面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新修起了一座漂亮的房子。 “你到底想怎样?”许仙问。 白素贞道:“我说过的,报恩。” 许仙的脸迅速阴了下来:“以身相许吗?无聊。” 白素贞的眼神明显黯了一下,他对许仙说:“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做与不做是我的事。” 许仙紧盯着白素贞的眼睛,企图从里面看出一些其他的东西,却发现对方的眼中只倒映出了自己一个人。被那样一双眼睛专注的看着,里面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倒影,就好像自己便是对方的整个世界一样,坚定而决绝。 许仙一愣,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仿佛在很早之前,在某个地方,也有一个这样的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黑色的瞳孔里只映出他的样子,专注的……异常的执着,也异常的认真。 很……熟悉,同样也……很陌生。 沉默了片刻后,许仙移开目光,说了一句:“随便你。”末了,便不再理睬白素贞,自己向前走去。 白素贞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道流光,清冷的瞳孔里有了一丝温度。 晚上的时候,许仙躺在床上,回想着白素贞与他对视的那一幕。他很确定自己在某个时候见过那种眼神,一模一样。但他仔细的回忆过去的千年生活,却没有发现一个能与之对应。 不对。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许仙有些费解,难道他的记忆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出现了偏差?又或是少了一段? 难道是这身体原主的记忆? 不对!许仙几乎是立刻就否定。 他在穿越成许仙后,就已经接手了原主全部的记忆,而原主的记忆中,也没有那种熟悉之感。 果然还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许仙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 第二天许仙醒来后,刚出房间,就看到许娇容一脸灿烂的的提着两个篮子从大门口走进来。 “姐,那是什么?”许仙问。 许娇容笑眼弯弯的说道:“这是西湖龙井茶,新邻居送的。”她将篮子放在桌子,翻开遮灰的布,弯腰闻了闻:“味道真香,喝起来一定很清香。” 许仙一顿:“姐姐说的新邻居是对面那家?” “可不就他们!”许娇容回忆道:“这白公子可真细心,看起来虽然冷冰冰的,但却十分有礼,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许仙走到桌前,看了看篮子里的西湖龙井,想到昨天开门时白素贞和小青手里提的篮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那白公子和他弟弟两个人住在那里也怪冷清的,”许娇容看了一眼许仙,沉思了片刻后,说道:“他们也是有心,汉文呀,你看,我们也送点什么给他们吧,要不然这说不过去。” “姐姐决定就好。”许仙温和的说道。 许娇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抬眉问道:“汉文呀,你给姐出出主意,该送什么好呢?” 许仙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鸡,嘴角突然向上扬起:“就送鸡蛋吧。” 许娇容一听,立刻拍板:“这好!刚好咱家的鸡今儿又下了几个蛋,我这就去把蛋捡了,趁着新鲜,得赶紧给他们送过去。” 第9章 蛇精病VS病娇 许娇容在鸡笼里捡鸡蛋的时候,许仙正在吃早饭,待他吃完饭后,两人一起出了门。 由于最近妖怪在南来镇横行的事闹得颇大,许娇容对于自家弟弟的出行安全十分的重视,千叮咛万嘱咐的对许仙说了一长串后,才提着一篮子鸡蛋满面春风的走向对面。 许仙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大门,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缓步向庆余堂走去。 许仙穿越之前就是医生,所以对于医学方面的各种事自然是游刃有余。但出于各种原因,许仙并没有太过外露,而是合理的担当着一个十分有医学天赋的初学者角色。他在庆余堂的工作也十分简单,没人看病时他就负责抓药,有人看病时王员外就会站在旁边看着他给病人开药方就诊。 几次下来,来庆余堂找许仙看病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而这些人里,年轻女子居多。 生意变好了,王员外自然十分高兴,他捋了捋胡须,满意的看着许仙有条不紊的给病人开药方就诊,欣慰显露于表。 一旁的李学徒抬眉瞧了瞧许仙,又看了看许仙对面排起的一长队人,打趣道:“瞧这许仙一来,来庆余堂看病的人就直接翻了个倍!” “可不是。”李学徒身旁的陈伙计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小声八卦着:“我看这些姑娘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来看病是小,找如意郎君才是真的吧。” 陈伙计说完,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颇为感叹道:“你说我长的也不赖,充其量也只是比许仙差一点,怎么就没有姑娘看上我呢?” 李学徒笑着推了推陈伙计,用眼神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毫不留情的戳穿:“得了吧你,你这叫比许仙差点?” 陈伙计不乐意了,张了张嘴正准备反驳,结果王员外走了过来。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在这里嘀咕什么,还不快点做事。” 陈伙计轻哼了一声,有些不甘的朝许仙所在方向看了一眼。 “这副药是三天的量,早晚各服用一次。”许仙将药递给对方:“只是小风寒,不要太担心。” “多谢了,许大夫。”对方是个一身粉衫的年轻姑娘,她从许仙手里接过药,付完钱后,羞红着一张脸走开了。 粉衫姑娘之后是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青衣女子面容精致,眉目如画,一双凤眼微微上挑,带着一丝欲语还休之味。她一脸微笑的坐在许仙对面,顿时一阵刺鼻的脂粉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许仙眉头一皱,还未开口讯问青衣女子身体情况,对方就先他一步说道:“许大夫呀,人家这里疼。”青衣女子娇喋喋的说着,抬起一只手握住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拖着腮,半是含羞半是娇噌的看着许仙。 许仙握着毛笔的手一顿,抬眸看向青衣女,青衣女子顿时嘴角一勾,颇为暧昧的对着许仙眨了眨眼睛:“许大夫,人家胸口好疼呀,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闻言,许仙放下笔,把了一下青衣女子的脉象后,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对方看。 青衣女子见状,突然用手半遮住脸蹭怪道:“讨厌,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看。” 许仙一笑,“鸡蛋吃多了吧。” “什么?”青衣女子一愣,脱口道:“你怎么知道我吃了鸡蛋?” 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许仙反问:“姐姐送的鸡蛋好吃吗?” “不怎么好吃,但是我大哥非要……”说道一半,青衣女子突然反应了过来,“你……” 许仙背靠着座椅,淡淡的说道:“看来你和你大哥都很喜欢角色扮演嘛。” “什么角色扮演呀!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的人品,我和大哥毕竟是……”小青话还没说完,突然被许仙打断:“这位姑娘,我看你的胸口也不痛了,就不要在这里挡着其他人看病。” 许仙话一出口,后面排队的人也跟着附和:“就是呀,这位姑娘你既然没病就不要挡着我们呀,这不是耽误我们大伙儿的时间吗!” 小青表情一咽,看了许仙好几眼后,斟酌了一翻,最后转身离开了。 小青一走,许仙便把目光投向排队的人,刚才他会打断小青说话,是因为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视线,而视线来源处,应该就是在这些排队的人里面。许仙的眼神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到了一个一身黑袍的男子身上。 这个男子一身黑衣,头上还带着黑色帽子,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低着头排着队,怪异的打扮与周围身着靓丽的姑娘们相比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大概是感觉到了许仙的目光,对方突然抬起头朝许仙看过来,于是两道视线恰好在空气中相撞,不过只一瞬,许仙就移开了目光。 轮到黑衣男子时,许仙抬眉,按部就班的问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男子闻言也不说话,只轻轻一笑,狭长的凤眼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魅意和阴狠,他半眯眼着眼,缓缓抬起手放在桌子上,然后将衣袖挽起。 黑色的衣袖被掀开,露出了对方白皙的皮肤,苍白且没有一丝血色,手腕处有一道刺目的伤口,没有流血,却狰狞无比。 见许仙把目光移向自己伤口后,黑衣男子才缓缓开口道:“我需要包扎。”男子说话的语气很轻,也很随意,却透着一股令人战栗的阴寒之气。 王员外注意到这边,用手轻轻碰了碰李学徒,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你去给他包扎。” 李学徒刚准备说话,黑衣男子先道:“不用。”他看向许仙,眼角微挑,明明带着一丝笑意却又透着不容拒绝的冷意:“我就要许大夫包扎。” 许仙看了他一会儿,随即站起身:“你跟我来。” 领着黑衣男子到了另一个房间,许仙拿出包扎需要的用品,黑衣男子也不扭捏,直接将手递在许仙面前。 许仙薄唇紧闭,在触碰到对方的手腕后,原本打算包扎的动作一顿,电石火光间,一枚细长的银针从许仙手中射.向黑衣男子的眉心。 黑衣男子迅速仰头躲过,一个闪身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黑色的帽子顺势滑落,露出了一张妖艳的脸蛋:“我说许大夫,怎么突然动起手来了。” 许仙眼睛危险的一眯:“你是妖。” 黑衣男子拍了拍手,阴阳怪气道:“许大夫真厉害,不过是碰了一下我的脉搏就知道我是妖。”男子说完,停顿了一下后,语气突然变冷:“不过为什么明明都是妖,许大夫却不管那青蛇反而只攻击我?” 闻言许仙却只是沉默不语的看着他,漆黑如墨的双眸深不见底,仔细一看,便能发现深邃瞳孔里的寒光,如利剑一般,狠狠刺向说话之人。 黑衣男子一愣,随即心突然狂跳起来,他紧盯着许仙,兴奋到全身开始战栗。 就是这种眼神,冰冷而锐利,让人一眼望过去竟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错觉。黑衣男子的表情突然变得癫狂。 不够,还不够…… 再凶狠一点,对,明明应该再凶狠一点,狠辣,无情,就如同困兽一般,将自己这个猎物撕咬干净,然后……吞之入腹! 但是……现在还不能。 黑衣男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眼神贪婪的看着许仙,舔了舔嘴唇,目光充满掠夺。 “嗖”的一声,许仙再一次甩出一枚银针。这一次,速度比之前更快,力度更狠,也更准! 黑衣男子一个闪身,快速偏头躲开,却还是被尖细的银针滑破了脸,白的几乎透明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细小的伤痕。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红色的血沾上他的指尖,与白皙皮肤形成强烈的反差。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眼里涌动出暗光,如黑色的旋风一般,又像是准备馋食猎物的猛兽,死死的盯住猎物不放。 许仙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对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兴奋和战栗之感。他讨厌这种感觉,而且本能的排斥着。 与许仙相比,黑衣男子显得十分愉悦,他勾唇一笑,意味深长的看向许仙:“许大夫你家现在应该很热闹。”说完便瞬间跳出了窗外。 黑衣男子的速度很快,许仙也不打算去追,想到对方最后说的话,他脚步一转,迅速往家的方向赶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许娇容的安全。 至于那个黑衣男子,既然在他面前出现了第一次,自然就会再出现第二次。 离家越近,空气中弥漫出的血腥味就越浓,从气味上来看,不像是人血,到像是蜥蜴的血。 许仙神色微闪,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家。而当推开门后,入目的却是许娇容一脸笑意的与白素贞交谈的场面。 许仙一愣,这时,许娇容侧头看向他,有些疑惑道:“汉文?怎么今天提前回来了?” 第10章 暗生情愫? 见许娇容没事,许仙也放下心来,他眼神似不经意间扫了白素贞一眼,才轻声说道:“怕姐姐担心,所以提前回来了。” 许娇容问:“王员外那边没说什么吧?” “明日我会与他解释。”许仙道。 许娇容点了点头,站起身笑眯眯的拉着许仙来到白素贞面前:“白公子,这是我弟弟,许仙。”说完,她又对许仙道:“这就是我说的住在我们家对面的白公子。” 许仙看向白素贞,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神却异常平静:“多谢白公子送的龙井茶。” 白素贞抬眸,目光与许仙对视,他眼中闪过一抹异彩,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许娇容心思细腻,她看了看白素贞,又看了看许仙,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些什么,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心思转念间,她笑着道:“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这门前门后的,也多了一个照应。”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今晚白公子就在我们家吃饭吧,叫上青公子,正好汉文回来的早,你们年岁也相仿,应该比较有话聊。” 许仙没有说话,他的表情淡淡的,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出声反对。 白素贞对许娇容微微晗首:“许姐姐,那我和小青就打扰了。”他说的十分有礼,声音虽然清冷,却透着几分暖意和柔和。 许娇容笑道:“哪里的话,什么打不打扰的,我这就去做饭,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说完,她轻碰了一下许仙的衣袖,压低声音道:“汉文,来者是客,你和白公子多说说话,可别冷落了人家。” 许仙点头:“姐姐放心。” 得到许仙肯定的回答,许娇容满意的进了厨房。一时间,不大的厅房里只剩下许仙和白素贞两个人,两人都没有说话,四周安静的几乎能听见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桌子上的泡好的龙井茶冒着薄薄的烟雾,清香透过半盖的杯盖缓缓飘散到空气中,温醇而诱人,犹如一副年代久远的水墨画,氤氲着淡淡的水气。 许仙走到桌子旁,修长的手轻轻将杯盖拿起,顿时,一股更清醇的茶香钻入许仙的鼻尖,不浓郁,却十分好闻。 “谢谢。”许仙突然出声,简单的两个字打破了沉默。 会说出这两个字却是许仙真心实意的,门外的蜥蜴血,以及许娇容的毫发无损都很好的说明了情况。活了上千年,他虽然对什么事都看的很淡,但并非不明人情世故。白素贞保护了许娇容,让许娇容免于伤害,于情于理,他也应该感谢对方。 许仙话落,白素贞面色沉静如水,然他眸中微微闪动的流光却说明了他此时心情很好。只不过这种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好久,因为许仙接下来的话让他心里的那一丝愉悦消失的荡然无存。 “你的恩刚刚已经报了,你不需要再报恩。”许仙说的很平静,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白素贞抿了抿唇:“那不算。”停顿了一下后,他说道:“那是我和许姐姐的事,和你无关。” 这是什么逻辑?许仙觉得有些好笑,他眉一挑,“你……”话还没说完,白素贞突然打断道:“我去叫小青来。”末了,也不给许仙说话的机会,径直往走向门外。 许仙嘴角一抽,盯着白素贞的背影,默默地吞回了要说的话。 怎么说了,对方这个样子并没有让他感到讨厌,相反的,莫名的透着一丝可爱。 大概是自己的生活太无趣了吧,许仙想着,端起桌上的龙井茶轻轻抿了一口,嗯,味道还不错。 许娇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许仙正端着茶安静的喝着。她的菜还没做完,从厨房出也只是打算看看许仙与白素贞聊的怎么样的,结果却只看到许仙一人坐在那里。 “白公子呢?”她擦了擦手问。 许仙道:“去叫他弟弟了。” 许娇容点了点头,想了想,走到许仙身边,语重心长的说道:“汉文,姐姐也是个明白人,别人的善意是好是坏姐姐我还是看的出来。这白公子虽然表面冷冷的,但心眼很好,现在又住我们家对面,大家相互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我看他们衣着也不俗,想来也非寻常之人,你与他们结交,说不定以后遇上什么麻烦,也好有一个能帮忙之人。” 南来镇只是一个小乡镇,许娇容作为李公甫的夫人,也只不过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平凡妇女。在她看来,自己的弟弟和丈夫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凡是涉及到两人的,她都会认真考虑。人情世故这方面女人一向比男人心细,在她看来,白素贞这样的人非 富极贵,既然别人有心与自己家交好,她自然是十分愿意的。不是巴结,只是想让家人以后遇到困难时,能走的路可以多一条。 许娇容这点小心思,很真实也很合情理,许仙并不觉得讨厌。他指了指厨房,打趣道:“姐姐你再不去那里,菜就快糊了。” 经许仙一提醒,许娇容也不再谈论这个话题,留下一句:“汉文,记住姐姐说的话。”便快步走向厨房,利落的挽起衣袖继续忙活着。 当小青跟着白素贞一起进来后,看到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许仙,小青表情一囧,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好痛。 伪装成女子找许仙看病结果被识破这种事着实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所幸他一向对这些不甚在意,而且许仙的目光也很快移开,所以现在他也没有觉得太过尴尬。 白素贞和小青来了没多久,李公甫也回来了,许娇容将两人介绍给李公甫认识后,便招待两人坐下,笑颜盈盈的指着一桌子的菜说道:“白公子,快尝尝我做的菜,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味道绝对好!” 白素贞点了点头,许仙坐在他身旁。靠的近了,他便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药香,淡淡的,带着时间沉淀后的韵味,如古老画卷里细笔熨帖出的木质香,沉蕴而不浓厚,一丝丝内敛,一丝丝醉人。白素贞突然觉得心里一暖。不过下一秒,筷子掉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让他瞬间回过神来,也让他想起了一个险些被忽略的问题。 而声音的制造者——小青半眯着眼干笑道:“不好意思,手滑了。”说着,他又拿起掉落在桌上的筷子,十分淡定的擦了擦后放在一边,接着面不改色的端起已经乘好的汤喝了一口。 许仙嘴角微勾,坐在他对面的许娇容轻瞪了他一眼,转而问小青味道怎么样,是否合口味。 小青坐在白素贞的另一边,许仙稍微偏头,将目光从小青身上移向白素贞。看着对方正经危坐,一脸严肃的盯着筷子的样子,许仙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一点。 这时,李公甫说道:“白公子,怎么还不动筷子?大家门前门后的,以后就是邻居了,可别跟我们客气呀。” 白素贞抿了抿唇,下意识看向许仙。 许仙熟练的夹起盘子里的菜,只是动作比往常慢了许多。 白素贞眸中神色一闪,他学着许仙的样子,从离自己最近的盘子里慢慢夹起菜喂进嘴里。 只是他的动作如果不那么僵硬生疏的话,倒是一副让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怎么样?”许娇容问。 白素贞眼神柔和:“很好吃。” 闻言,许娇容和李公甫都是一笑,纷纷让白素贞和小青多吃点。 一顿饭下来,除了小青时不时掉落一下筷子弄出不算大的声响外,其他的倒是十分和谐。 饭后,许娇容为表示友好之意,又送了一篮子鸡蛋。虽然许仙觉得她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但他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这是许娇容自己的心意。 小青在白素贞的示意下接过篮子,看着一篮子的鸡蛋,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又开始痛了。 回到白府,小青终于忍不住道:“大哥,我们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白素贞看向他,淡淡的说道:“我觉得这样挺好。” 小青翻了个白眼:“哪里好了,我可不想再吃鸡蛋了,还有那木筷,用起来简直麻烦死了!对了大哥,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说着,他将篮子放在桌上。 “练习用木筷。”白素贞看着桌上的篮子,缓缓说道:“我要逐渐融入许仙的生活。” 闻言小青顿时一脸纠结,他动了动嘴皮,说道:“大哥,你这样也太慢了点!许仙这样的,软的不行干脆我们直接来硬的,等以后生米煮成熟饭,尘缘也了了,这事不就彻底成了吗!” 小青刚说完,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阴冷的笑声,随即一抹黑色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凌利的掌风狠狠向他袭来。 白素贞一把拉开小青,只听“啪啦”一声,小青原本坐的椅子瞬间成了粉末。篮子里的鸡蛋也全部滚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一身黑衣的男子捏着下巴,一脸可惜的摇着头,“真可惜,明明差一点就打中了。”虽是这么说,男子的表情却十分愉悦,他看着碎了一地的鸡蛋,狭长的凤眼闪过一抹得意。 白素贞面色一沉,浑身上下散发出强烈的寒气。 小青眉头紧皱,立刻拔出长剑向黑衣男子攻去,黑衣男子也不躲,目光似不屑的看着小青。就在他的长剑快要刺到对方时,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影将他的攻击挡了下来。 粗壮的身躯,深绿色的坚硬外壳,足有十五米长的巨蜥几乎占满了一半的空间。 这是之前被白素贞打伤的蜥蜴精,只是现在的这个蜥蜴精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口,功力也明显提升了许多。蜥蜴精的头顶上还坐着一个小男孩,圆圆的包子脸明明看起来很可爱,只是眼神却狠辣无比。 黑衣男子看了一眼白素贞,然后对蜥蜴精说道:“你不是要报仇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末了,他看向坐在蜥蜴精头上的小男孩,语气阴冷而不容拒绝:“不要让我失望。” 小男孩点了点头,声音异常尖细:“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黑衣男子嘴角一勾,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便出现在许仙家门前。 第11章 再战病娇 趁着夜色朦胧,黑衣男子悄无声息的潜入进去。 感觉房外细微的动静,许仙眸色微动,心思转念间,他立刻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熟睡一般,安静的等待对方下一步动作。 黑衣男子站在窗前,神情专注的看着许仙,他没有上前,就那么站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皎洁的月光从他的身后漫出来,飘渺朦胧的月光,折射出了明暗的界限,勾勒出床上之人俊逸的侧脸。他半眯着眼看过去,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男人挺直的鼻梁,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帘处投下淡淡的阴影。白日里深邃而轮廓分明的脸,此时被月光模糊了线条,平白多了一分温柔。 不知想到了什么,黑衣男子的眼神突然变得惆怅起来,褐色的瞳孔里凝聚着粘稠的温柔。 许仙等了很久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动静,没有恶意,也没有攻击性,但他能感觉到对方在看自己,不喜欢这种奇怪的氛围,于是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站在窗前的身影,许仙眸中闪过一抹惊讶:“是你。” “嗯,是我。”黑衣男子眼里含着笑,语气柔和而温婉:“我知道你没睡。”此时,他说话的声音很轻,笑颜盈盈的样子带着几分天真。仿佛换了一个壳子一般,与许仙在庆余堂见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人格分裂,几乎是立刻的,许仙的脑海里就浮现起这四个字来,他缓缓从床上起神,抬眸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自己的伪装已经接近完美,几乎没有任何的破绽,对方的话,多少勾起了他一丝兴趣。不过兴趣归兴趣,却改变不了这个妖闯进房间打扰他休息的事实。 “我的直觉。”黑衣男子笑得很灿烂,隐约能看见脸颊边浅浅的酒窝,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童般。 许仙背靠着床沿,他把玩着手里的银针,却并不打算攻击,先不说这是他自己的房间,他不想让屋子里的一切受到破坏,况且对方实力也并不弱,如果交手动静太大或许会惊扰到许娇容和李公甫。 更何况… 许仙眸色一闪,对方这种状态,或许他用另一种方式交流会更容易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心思转念间,他看着男子的眼睛,缓缓说道:“你与其他的妖不同,你没有形态,也没有原身,你的周围缠绕着一沉黑雾,你是由怨气与恨所化。”许仙此时的声音低沉而磁性,由于午夜场间奏响的大提琴一般,低低的…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魅力。说到这,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后,才接着道:“兰若寺后方有一座山,因为地势陡峭险俊所以没有人去那里,你在那里修炼成王,其他妖称之为黑山。” “黑山?”黑衣男子抿唇一笑:“那些妖背地里不都称呼我黑山老妖吗。” 许仙眼睛一眯:“蜥蜴精是你派来的?” “是也不是。”黑山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许仙神色一冷,看来自己这个身体的体质似乎很招妖怪的喜欢,天生对一些妖怪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但如果真是身体本身的原因,为什么原主人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又一直安然无事?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蜥蜴精会来多少又面前这个家伙的煽动。 黑山感觉到许仙眸中的寒意,他看了一眼许仙手中的银针,月光下,细小的针带着一丝夺人的利光。他挑了挑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后,他缓缓说道:“你刚才问了我一个问题,现在该我问了。” 许仙看到黑山的动作,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 “你身上应该还有一个翡翠长箫吧。”黑山不急不慢的说道,笃定的口气,显然对于自己所说很有信心。 许仙不语,漆黑如墨的双眼,既像是明明白白的纯粹,又像是隔着浓郁黑雾的深潭,一眼望过去深不见底。 “为什么不说话?”黑山用手轻轻抚摸茶杯,他看着许仙,眼神微眯,像一只慵懒的小猫一般,神情十分愉悦:“看来是被说中了。” “难得夜色如此醉人,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难道不好吗?”黑山的语气很轻,带着一抹祈求的意味。 许仙双手抱肩,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以为你现在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没想到还有精力聊天,看来你的功力比我想象中要深。” 闻言黑山眼里闪过一抹异色:“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也只有你才能悄无声息的在我眼皮底下下药。”他的手抚上胸口,“这里现在在抽痛,你在我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下了药吧。”他轻吸了一口气,明明是无色无味的空气,里面却饱含着致命的□□,呆的越久,闻的越多,痛楚便越深。他其实早该走的,只是想多呆一会儿,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离开。 “兰若寺那晚你也用了这种药粉,在那跟射入花妖花心的银针里。”黑山不疾不徐地说着,眼角眉梢仿佛还带着些笑意,看不出一丝心抽痛的痕迹:“这种药应该只对妖起作用,你感觉到窗外的动静,因为不确定来者是谁,所以你选择用这种药,让它彻底融入到空气中。” 许仙不语,漆黑深邃的双眸几乎与夜色相容,从黑山这个角度,却恰好能看到他眼中的冷意波光粼粼。 黑山十分享受这种静谧的氛围,单纯的……只听见彼此浅浅的呼吸声,他挑了挑眉,问:“怎么不说话?” “你应该庆幸我只是将药融入空气中而不是直接用银针。”许仙看向他,语气不冷不热。 “确实该庆幸……”黑山轻轻一笑:“不然我哪还能撑到现在和你说话呢。” 许仙眼睛危险的一眯:“你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你不会。”黑山十分笃定的说:“你疑惑自己现在的身份,因为我说的一句话,关于翡翠长箫的。你需要从我这里寻求答案,所以暂时不会要了我的命。” 闻言许仙突然觉得面前这个黑山老妖如此的陌生,对方的真正目的他不得而知,但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对方都不符合他印象中聊斋里的黑山老妖。 聊斋中的黑山老妖应该是残暴,血腥,实力有余,却智慧尚浅,而面前这个男子聪明,很聪明!不仅如此,对方表现的仿佛已经认识了他很久一般,明明自己千年的记忆里,没有对方任何的痕迹。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翡翠长箫从许仙有意识起就在他身上,仿佛跟随着他的灵魂一般,千年来他一直带着从未离身,即使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翡翠长箫也没有消失。尽管不是什么秘密,但至少,这里的人是不知道。而黑山既然知道,只能说明一点,对方与他的过去存在着某种联系,与他所穿越的身体原主人无关,而是关联到他本身的灵魂。 果然聊斋的剧情已经偏轨,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事情就朝着一个不可预见的方向发展着。 面前这个家伙恰好提醒了他,或许他该好好想一想,到底是他穿越到许仙身上代替了原主人本来的生活?又或是许仙本身就是属于他意识的一部分? 许仙脑中的思绪开始飞转,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黑山缓缓道:“你现在是在思考如何从我嘴里套出话吗?” “你错了。”许仙淡淡的说道:“我只是在想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你是在关心我?”黑山语气里透着一抹欣喜。 “别会错意。” 黑山耸了耸肩,他动了动嘴唇,正准备说话,窗外突然响起一道凄厉的惨叫。 黑山眉头一皱:“真没用。” 他话刚落,一抹白色的身影便出现在许仙房间里,是白素贞。他站在许仙身前,冷冷的看着黑山。 黑山轻哼一声,他看了白素贞一眼,道:“你倒是比我想象中厉害一点,还以为能拖延久一点,结果还是被打扰了,果然不该对那小鬼和蜥蜴精抱有期待。”他停顿了一下后,接着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刚打败那两个蠢家伙,这么急着赶过来,怕我会吃了许仙?” 白素贞不语,许仙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修长的背影,眼里意味不明。 黑山嗤笑一声,他最后看了一眼许仙,随即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便来到奄奄一息的蜥蜴精和小鬼面前。 蜥蜴精和小鬼看到黑山,眼睛一亮:“救……”话还没说完,就被黑山按住了头颅,“没有用的属下,送给我聊伤正好。” “你……”蜥蜴精的脸上浮现起巨大的惊恐,不过瞬息之间,他和小鬼的功力就已经全部被吸走,连同内丹彻底消失。 短短的几秒,地上就只剩下一件小孩的衣服和一只十厘米长的蜥蜴尸体。 另一边。 黑山一消失,许仙便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初夏的微风轻轻吹来,带着一丝青草的香味飘散进来,淡淡的,将屋子里原本的空气尽数融合。 他轻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好整以暇的看着白素贞:“你还准备在这里待多久?” 白素贞神色微动,正准备说话,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李公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浓浓的倦意:“汉文呀,我刚刚听到一声尖叫,你没事吧?” “姐夫我没事,你去睡吧。” 听到许仙的回答,李公甫简单的提醒了一下便又回去睡了。 脚步声逐渐远离,白素贞看了一眼许仙,嘴唇微动:“你…小心一点。”说完,便准备离开。 “等等,”许仙突然叫住了他。 白素贞回头:“还有什么事?” 第12章 分外温馨 许仙指着桌子上黑山喝过的茶杯道:“出去的时候顺便帮我把这个扔了。” 白素贞盯着茶杯足足看了好几秒后,才轻嗯了一声。 得到白素贞肯定的回答,许仙道了一声谢后便他走回到床边。白素贞离开后,不大的房间里一下变得安静下来,许仙躺在床上,双手撑着头望着床顶,漆黑的双眸几乎与夜色相融。 隔壁传来李公甫熟睡的鼾声,院子里偶尔响起一两声家畜的喊叫。 很平淡的生活,家里家常。 许仙突然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只是黑山的话多少让他有些在意,他需要好好理清思绪。 而接下来的几天比许仙想象中要平静许多,他原以为那晚的事过后黑山会派一些妖怪对他身边之人下手。没想到对方却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没有丝毫踪迹,反倒是白素贞和小青时常出现在他周围。 许仙不知黑山是因为中了药要疗伤而无暇顾及于他?还是因为派来的妖怪都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白素贞阻止了? 潜意识里,许仙更相信后者。 不管怎么说,没有被一些奇怪妖怪打扰,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 “许仙呀,你现在的医道已经十分厉害了,有没有想过自己开一家药铺?”王员外对于许仙是真正的关心,他很满意这个弟子,自然也希望他有所成就。 “开一间药铺需要银两,我现在暂时还拿不出那么多。”许仙很平静的说出事实,并没有觉得丢脸。 事实上,李公甫虽然在衙门做事,但始终是一个老实人,没有贪图富贵之心,每个月领着不算多的俸禄除了补贴家用外,几乎没剩多少。而许娇容也只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妇道人家,平时就待在家里洗衣做饭。以前的许仙更是一直在家中读书,所以也没出去干活赚钱。算下来,一家人的生计全在李公甫一个人身上。 许仙穿越过来后,也确实打算开一间药铺,毕竟这是身体的原主人一直以来的愿望,既然占用了对方的身体,他自然有义务去为之实现。 事以,平时有空的时候,许仙也会采一些珍贵药材去卖,只是这南来镇不过是一个普通小镇,地理位置偏僻,大户人家几乎没有,所以他采的那些药材尽管很名贵,但卖的也相对便宜,因为买药的都是一些普通百姓。 如此算下来,许仙现在存下来的钱离开药铺还差了一截。 王员外听许仙这么说,多少也猜到了一些,许仙他们家的情况他大概也知道一点,父母早逝,两姐弟相依为命。想了想,他轻拍了一下许仙的肩膀,十分真诚的说道:“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他并没有直接开口说可以借钱给对方,这是一位长者对于一个年轻人的信任。 许仙轻轻笑了笑:“我会的。” 王员外也是一笑,他看了看天色,打趣道:“今天也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吧,不然你那姐姐可又要担心了。” 其实现在夕阳还未落下,还并不算太晚。许仙知道王员外是在拿之前他突然离开的事打趣。那天因为黑山的话,他直接回了家,事后他只是告诉王员外家里有急事,也不知道王员外自己又脑补了什么,不过许仙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告别了王员外,许仙从庆余堂出来后,直接回了家,才刚一进门,就闻到一阵淡淡的香味,是从厨房里传来的。 许仙有些疑惑,一般这个点许娇容还没有开始做饭。正想着,许娇容恰好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的手里还端着一盘菜,看到许仙后,她顿时眉眼一弯:“汉文,你回来了,待会儿你可要多尝尝这些菜。”一边说着,她将盘子放在桌子上。 “哦?”许仙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尽管颜色看起来很好看,但也只是一盘很普通的青菜,“这菜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他问。 许娇容一笑,喜滋滋的说道:“这菜到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特别的是这做菜的人。” “做菜的人?”许仙眉一挑,“谁?” “小白呀!”许娇容笑道。 许仙嘴角一抽,这称呼…… “白素贞在里面?”他往厨房的方向望了望。 “可不是吗,他在里面跟我学做菜。”许娇容眼里的笑意止不住的外泄,显然对白素贞很赞许:“真没想到他既然愿意学这种女人家做的事,这哪是他该做的,想来肯定是为了以后能讨媳妇儿欢心。” 讨媳妇欢心? 想到白素贞曾说过要以身相许的话,许仙顿时眉头一凸,他抿了抿唇,抬脚往厨房走去。 许仙走到门口就停下了,他背靠着门檐,双手抱肩好整以暇的看着白素贞。 大概是因为白素贞背对着许仙的缘故,此时的他并没有发现许仙,他微微低头,神情专注的切着菜。 可能是因为还并不熟练的缘故,他切的很慢,动作还十分生疏,一刀一刀的,慢条斯理,却异常认真。 许仙眼里闪过一抹情绪,男人做饭在现代虽然很常见和普遍,然而在这个时代,男子的地位高于女人,女人一直担当着做饭的任务,而男人下厨则会被有心人说笑看不起。时代不同,观念不同,看到白素贞这样,许仙多少感觉到有一些震惊。 他轻咳了一声,明知故问道:“你在干什么?” 白素贞身体一顿,他回头便看到许仙似笑非笑的样子,他嘴唇动了动,说出两个字:“做饭。” “我知道。”许仙走到他身旁,“我想说的是你握刀的姿势不对,这样很容易伤到手。”说着,许仙的手便伸了过去,覆盖到白素贞的手背,轻轻挪动了一下他手的位置。 白素贞内心一颤,许仙的手带着淡淡的暖意,并不非常温暖却也不似他那般冰冷没有温度。 “好了。”许仙淡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对方很快把他的手放开了。 白素贞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略掉心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他偏头看向许仙,语气里带着些许好奇:“你会切菜?” 许仙嘴角一勾,有些玩昧的说道:“我不只会切菜,我还会切其他的。”说完,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白素贞。 白素贞眼里闪过一丝窘迫,许仙的话让他想起了自己在衙门扮演捕快的时候,在看到许仙拿出匕首后故意说的话。 许娇容本来是打算进来的,只是她刚到门口,在看到许仙和白素贞站在一起后,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对于白素贞,最初她只是因为对方可能以后对许仙有所帮助,而现在她是真心的喜欢,对方认真的跟着自己学做菜的样子,让她很受感动。 更何况,私心里,她也希望许仙能和白素贞多交流。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的现在的许仙和以前不一样了,至从许仙去了庆余堂之后,整个人就变得稳重了,行事作风也比以前更成熟。只是言语少了许多,对一些事也无所谓,始终都是淡淡的,几乎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尽管这一点别人看不出来,但作为许仙的姐姐,自己弟弟的变化她很容易就发现了。 一方面她很高兴许仙的成长,另一方面她又担心许仙以后会不会对生活失去热情。而那晚和白素贞以及小青吃饭时,她发现许仙的情绪变化比往常多了许多。 所以在许娇容看来,自己的弟弟能与白素贞多交流总是好的。 许娇容又再次看了看厨房里的两人,无声的笑了笑,放轻脚步离开了。 许仙和白素贞都不是普通之人,许娇容在门口的那会儿两人都发现了。脚步声逐渐远离,白素贞看向许仙,问得一本正经:“你不跟着出去吗?” 许仙乐了:“为什么我要出去?”他说这话时,深邃的黑眸带着一抹笑意,眉宇间有如被书画家精心描绘出的丹青墨笔。 眷美风流,柔和写意。 白素贞突然不说话了,他将目光从许仙脸上移开,转而看向手里的菜,随即又开始拿起刀切。 许仙眉一挑,眼里的笑意更明显了,他干脆就站在白素贞的身旁,安静的看着他切菜。 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白素贞精致完美的侧脸,不得不承认,白素贞长得很好看,一比一划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过一般。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煽动,在眼帘下投下一片阴影。 而以往让许仙觉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皮肤,此刻正透着淡淡红晕,并且有逐渐加深的趋势。 许仙一笑:“你在紧张。” “是。”白素贞回答:“我很紧张。” “为什么?”许仙的神情越来越惬意。 白素贞又再次抬头,对上许仙带着笑意的眼神,他缓缓说道:“因为你在我身旁。”依旧是清冷的语调,却带着如冰雪消融后悦耳透彻的味道。 第13章 醉酒知多少 许仙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诚实的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该怎么说呢?意外的可爱吧。 许仙想着,随即一笑,“我期待你做的菜。”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厨房。 “怎么出来了?”许娇容问他。 许仙想了想,道:“我继续待在厨房大概白素贞会分心。” 许娇容轻瞪了他一眼,然后进厨房帮白素贞了。 等所有的菜都上齐后,天色已经暗沉下来。许娇容热情的招呼白素贞他坐到许仙身旁,而一直没现身的小青这会儿像是鼻子上长了雷达似的,突然从外面进来,恰好赶上了饭点。 许娇容笑眯眯的说道:“这是小白做的饭菜,汉文你可要好好尝尝看。” 白素贞没有说话,面色沉静如水,只有时不时闪动的眸光才说明他此时的心绪并没有表现中那么镇定。 许仙轻抿了一下唇,随即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拿起木筷缓缓夹起盘子里的青菜喂进了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这话是小青问得,他一脸好奇的盯着许仙看。 白素贞也看向他,桌子下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一些,显然有些紧张。 “汉文你倒是说说味道怎么样呀!”许娇容瞪了许仙一眼,神色间透着几分期待。 “不难吃。” 闻言白素贞的眉宇间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李公甫道:“我也来尝尝看。”说着,便夹起许仙先前夹的那盘菜。 菜入口后,李公甫的表情越来越纠结,咀嚼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猛地唾咽下去,李公甫干笑道:“还……还不错。” 白素贞见状,自己也夹起一片青菜。 不生不熟,还十分甜腻,实在……不好吃。 白素贞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不过他看了看许仙,突然很快就释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也变得柔和起来。 小青坐在白素贞的对面,看着自家大哥脸上的表情变化,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的大哥,一旦遇上许仙,简直就没救了。 许娇容瞧了许仙一眼,又看了看白素贞,笑道:“这光吃饭怎么行,”说着,她对李公甫打了一下眼色。 李公甫眨了眨眼睛,附和道:“老婆说的对,去年我们家酿的米酒今儿刚好可以喝,我这就去拿。” “米酒?”小青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他问:“好喝吗?” “保管好喝!”说起酒李公甫一下就来劲了,整个人都眉飞色舞的。 小青见状,更加好奇了,摩挲着双手,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李公甫去拿酒时,白素贞突然问许仙:“酒真的很好喝吗?” 闻言,许仙眉一挑,“你自己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白素贞又问:“你喜欢喝?” 许仙淡淡的说道:“还行。”事实上,对于酒这些他并没有什么看法,不讨厌也不喜欢,只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似乎很喜欢喝米酒,所以他也就顺势回答。 许娇容接过话:“汉文平时是不喝酒的,但他就特别喜欢喝米酒,每次酿好后都要喝上好几杯。小白,待会儿酒拿来了,你和小青可不能客气。” 正说着,李公甫就抱着两大坛米酒走了进来。他十分豪气的把酒坛子放在桌上,大手一挥:“男人家说话果然应该配上几壶酒才畅快!”说完,他一把打开瓶盖,顿时,一阵浓浓的酒香飘散在空气中。 闻着米酒的醇香,小青眼睛一亮,直接将酒杯递了过去,朗声道:“李大哥,给我满上一杯!” “好嘞!”李公甫胡子一翘,立刻倒起酒来。 小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清甜的酒香涌入喉间,十分好喝,他抹了一把嘴,意犹未尽:“再来一杯!” 看着这突然转变的画风,许仙的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抽。 许娇容看向白素贞:“小白,你也喝喝看。”说着,她就打开另一坛酒,缓缓的给白素贞倒上了一杯。 清甜的米酒在杯中微微荡开,白素贞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怎么样?”许娇容问。 白素贞轻抿了一下唇,道:“很好喝。” 许娇容满意一笑:“这米酒酿的时候我可加了我们家独特的秘方,与外面卖的不一样。”她说话间,小青已经与李公甫对上酒了,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的正起劲。 许娇容看了看小青,接着道:“待会儿我再拿一坛酒来,你们好拿回去喝。” 白素贞点头:“那就多谢许姐姐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鼻音,像是隔着一层雾气听起来有点软绵绵的。 许仙眉头微皱,看着白素贞白皙的脸上突然泛起的红晕,他动了动嘴唇:“你……” “嗯,我……”白素贞只觉得头晕的厉害,意识好像也在逐渐涣散。他晃了晃脑袋,想要保持清醒,无奈眼皮却越来越沉。 下一秒,他直接倒在了桌上。“嗙”的一声,将喝的正起劲的小青和李公甫吓了一跳。 许娇容一脸惊讶:“小白怎么喝一杯米酒这就醉了?” 小青的脸上虽然也透着几分红晕,只不过与白素贞相比,他眼神勉强还算清明。他看了一眼倒在桌上的白素贞,挥了挥手满不在意道:“许姐姐不用管他,我大哥太差劲了。”说完,他打了一个酒嗝,接着道:“李大哥,我们继续喝。” 说完,他直接抱起酒坛子喝了起来,显然已经有一些醉意。他一口灌下去后,搭着 李公甫的肩膀,一脸哥俩好的样子:“李大哥呀,其实我和我大哥都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哈哈,我早就看出来了。”李公甫很是得意的笑道,两人穿衣不俗,一看就非富即贵。 小青也笑:“我给你说吧,我和我大哥其实……” “姐夫,”许仙突然出声打断小青,“他喝醉了。”说话间,他手里的银针悄无声息的刺向了小青的睡穴。 许娇容见小青和白素贞都昏睡了,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对李公甫说道:“你和你汉文将两人送回去吧。” “也好。”李公甫点头,一把将小青扛在了肩上,率先往门外走去。 许仙看着安静熟睡的白素贞,静默了半秒后,选择了比较柔和的方式,他俯下身打横抱起了白素贞。 对方的身体比想象中要轻,骨骼很清瘦,身子柔软的不可思议。因为酒精的缘故,白素贞的体温不再冰冷,反而有些发热。许仙微微低头看向怀中之人,他原以为自己会很排斥这种贴身的触碰,没想到真的做起来却无比自然。 许娇容看着许仙抱着白素贞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她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的想着。 李公甫一手将小青扛在肩上,另一手敲了敲门,没过多久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厮,应该是白府的伙计,想来也是一个小妖。 他看了看李公甫,又看了看许仙,瞬间了然,他目光一转,对李公甫说道:“我来吧。” 李公甫点了点头,一边把小青从肩上放下来交给对方,一边说道:“你们家公子也太不会喝酒了,一点点米酒就醉了。” 这小厮也够机灵,他眼睛一转,笑道:“多谢李公甫和许大夫送我家公子回来。” 李公甫摆了摆手,不在意道:“什么谢不谢的,多生疏呀。”说完,想到了什么后,他看向:“我先回去了,这酒瘾上来了,必须要再喝上几大杯。” 许仙看了一眼怀里的白素贞,回道:“我一会儿就回来。”接着他对小厮说道:“带我进去吧。” 小厮轻轻一笑:“有劳许大夫了。” 许仙抱着白素贞进了白府。 “白公子的房间在西房第一间。”小厮说完后,扶着小青往另一个拐角走去。 按照小厮说的,许仙很快就到了白素贞的房间。而这时,原本安静熟睡的白素贞突然睁开了眼睛,挣扎着身体变得闹腾起来。 如果不是他眼里的醉意未消,脸上的红晕未褪,许仙都快怀疑白素贞是故意装出来的。 “别动。”许仙眉头一皱。 闻言白素贞立刻不动了,乖乖的待在许仙怀里,他伸出双手十分亲昵的环住许仙的脖子,头依着他的肩膀轻轻笑着。 淡淡的香气随着对方温热的吐息而缓缓弥漫开来,痒痒的,许仙紧闭着唇,快步向床边走去。就在他打算把怀里之人放到床上时,对方突然抬起了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白素贞一把捏住了他的脸,轻轻往外扯了扯,愤愤不平道:“说,你为什么不让我报恩?为什么要拒绝我以身相许!” 许仙没有说话,漆黑如墨的双眸看着白素贞,对方一脸醉意的样子比平时多了几分生动,因为先前的挣扎有几缕发丝垂落下来,还未真正清醒的双眸带着湿润的水汽,许仙眼神闪过一抹情绪。 没有听到许仙的回答,白素贞不乐意了,他哼了哼声,突然张嘴狠狠咬向许仙的锁骨。 许仙眉头一皱:“你属狗的吗?” 话刚落,白素贞突然松开牙齿,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许仙身体一颤:“你……” “我?”白素贞眯眼一笑,神情像一只慵懒的小猫,他说道:“我属蛇。” 第14章 黄道吉日适合婚嫁 许仙动了动嘴唇,突然不说话了。 见许仙又不说话,白素贞秀气的眉头一皱,像一个八爪鱼似的攀在许仙身上,紧紧贴着不放,嘴里嘀咕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许仙嘴角一抽,用了几分巧劲把白素贞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将他放到床上后,把他的手按在身体两侧避免他继续乱动。 “老实点。”许仙有些无奈的说道。 白素贞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许仙见状,松开了牵制白素贞的手。结果他的手刚一松开,白素贞就直接抓住他的衣领,用力往下一扯。 白素贞的道行不低,加之现在又在醉酒当中,所以此时一扯用了十足的力道,许仙一个不备,身体猛地前倾一下倒在了白素贞身上。 “唔……”白素贞闷哼一声,在许仙起身之前伸手圈住了他的脖颈,紧接着,“啵”的一声,在许仙脸颊处狠狠亲了一口。 许仙脸一黑,浑身上下散发出强烈的冷气,他手一扬,正准备将白素贞打晕时,对方突然轻轻唤了一声:“许仙……”语气很轻,带着一丝怀念,像是分别以久的情人思念爱人时的喃语。 因为两人身体相贴,许仙能感觉到白素贞说这话时胸膛细微的震动,他动作一顿,眼里闪过一抹异色,压低声音问道:“许仙是你什么人?” 白素贞眨了眨眼睛:“恩人。” “他救过你?”许仙接着问。 “嗯,他救过我。”白素贞目光柔和,染上醉意的眼睛闪过一抹流光溢彩,在皎洁月光下波光粼粼:“一千年八百年前我还未修炼成形时,被捕蛇老人所捉,是他救了我。”说这话时,他脸上的红晕褪了许多,只是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睡意。 许仙挑了挑眉,冷声道:“我不是他。”那是原主人的前世,和他没有关系。 “你不是他,但他是你……”最后几个字白素贞说的很轻,如果不是许仙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怕是要漏听这细语。 许仙神色有些怪异,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其中的缘由,见白素贞眼里的倦意,他随即又问:“为何报恩要选择以身相许?” “观世音……了却尘缘……位列仙……”白素贞说的断断续续的,到后面直接睡了过去。 听着对方鼻翼间发出的浅浅呼吸声,许仙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起身时,房间门突然被大力打开了。 “大哥,我……”小青看着床上的场景,接下来的话猛地卡住了,他晃了晃脑袋,酒瞬间醒了一大半:“你……” 许仙一脸淡定的从白素贞身上起来,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衫,看着一脸惊讶的小青一眼,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小青瞟了一眼床上已经熟睡的白素贞,想到刚刚的场景,他又把目光转向许仙,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像是要看清许仙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愿放过。 尽管现在已是深夜,屋子里也没有点灯,然两人都并非普通之人。所以许仙自然也看到了小青脸上的惊讶以及他眼睛里露出的好奇。 小青吞了吞口水,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 许仙眉一挑:“你想多了。”说着便向门口走去。 小青下意识的往又挪动了一下步子,给许仙让开了路。随即他突然反应过来,在许仙快要走到门口时,叫住了他:“等等!” “还有什么事?”许仙转身。 小青眼睛一挑,指着床上同样衣衫略显凌乱的白素贞,问许仙:“你聘礼准备好了吗?” “聘礼?”许仙眉微皱,冷声道:“我为什么要准备聘礼。” “因为你对我大哥霸王硬上弓了。”小青一脸理所当然道:“根据这里的民俗来看,我大哥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所以你必须对我大哥负责。” 许仙面色一沉,看着小青的目光也越来越冷。 小青缩了缩脑袋,顶住许仙的目光继续说道:“你别想耍赖,我可都看见了!”说完,他随即又补了一句:“我进来的时候你正你压在我大哥身上!” 许仙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出声。 小青见状,顿时有些得意了,“你说不出话了吧。”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其实吧,我原本也不赞同大哥和你成亲的,只是大哥说完了却尘缘,所以也只有这样了。” “了却尘缘……”许仙轻念出这四个字,他垂下眼帘,似在琢磨。 “对呀。”小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撑着头看着许仙,又说强调了一遍:“你可别耍……” “好。”许仙突然打断他。 “什么?”小青一下没反应过来。 许仙看了一眼白素贞,目光沉静下来,变成不见底的幽深,他不疾不徐的说道:“成亲。” “真的?”小青面色一喜。 “只要你大哥愿意。” 小青一拍手:“我大哥当然愿意!” “哦?”许仙双手抱肩,不知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的看着小青:“我不想让我姐姐他们知道我娶的是一个和我一样带把的。” 尽管小青听不懂带把的是什么意思,但大致意思还是猜出来了,他沉思了一会儿,眼睛一转,随即说道:“大哥可以装成一个女子。” 想到白素贞装成女人的样子,许仙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突然有一些期待。他看向白素贞,缓缓开口道:“如果他醒来后真的愿意成亲,我没有意见。”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事实上,他会答应小青,并非是一时兴起,他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他这样的人,生性冷淡,注定不能像普通人一般爱上一个美娇娘,然后娶妻生子。而从他穿越到这具身体之后,就已经有不止一户的人家请媒婆来说亲。许娇容和李公甫也有意让他在这些人家里选一个中意女子。 他不会委屈自己去娶一个不喜欢的人,那样不仅自己不会开心,还会耽误嫁给他的人。与其两不愉快,不如娶一个对彼此都没有什么影响之人。 白素贞,对他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既然对方只是为了了却尘缘位列仙班才来报恩,而他也只是为了借他堵住一群说亲之人给许娇容一个交代。两人都怀有有目的,也就不存在耽不耽误的说法。 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许仙想着。 等白素贞酒醒来找他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一天以后的事了。 “我没有想到你喝米酒也会醉。”许仙双手抱肩,好整以暇的看着白素贞,勾唇打趣道:“之后的事还记得吗?” 白素贞抿了抿唇,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里闪过一丝窘迫,不自觉的错开了许仙的目光:“记得。” “哦?”许仙感到有一丝意外,毕竟很少有人会记得醉酒之后的事,更何况是一条从来没有喝过酒的蛇。 白素贞突然问:“你对小青说的话还算数吗?” 许仙眉一挑:“当然。”闻言白素贞眉色一喜,许仙上下打量了一下白素贞,“所以…你现在是来确认的?” “是。”白素贞点头,“我怕你只是在逗小青。” 许仙轻笑:“你愿意扮女装?” 白素贞回道:“这不是问题。” “你想什么时候成亲?”许仙十分随意的问道,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结果白素贞一脸认真的说道:“就三日后,黄道吉日,适合婚嫁。” 闻言许仙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抽,他看着白素贞,动了动嘴唇,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另一边,兰若寺后方的一片树林里。 十几棵百米高的槐树突然开始移动起来,短短的几秒钟,这些槐树便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石洞。 一身紫衣的美艳女子从洞口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黄衣女子。 “姥姥,我们真的要去找黑山老妖?” 黄衣女子语气里带着一丝惧意。 被叫做姥姥的人冷笑一声:“怎么?你想不去?祁枝你要知道,你的命是我给的。”她的声音暗哑而粗糙,像是刀具割在木头上的发出的杂闷声。 黄衣女子浑身一抖,急忙说道:“姥姥你误会了,我没有想不去!” “那就好。”姥姥点头,随即又问:“枝瑶一直待在黑山老妖身边,她那里有什么情况?” “她传来消息,说黑山老妖前几日去找过一个叫许仙的人,是南来镇的大夫。” “许仙?”姥姥眼睛一眯:“他找一个大夫做什么?” “枝瑶没有细说,只知道黑山老妖回来后受了伤。” “哦?”姥姥突然一笑:“有趣了,”她停顿了一下,随即说道:“先不找黑山老妖。” “姥姥的打算是?” “去找许仙。” 第15章 黑山老妖 “准备好了吗?”许仙神情严肃,只是眼底最深处的那一抹笑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白素贞一身女子装扮,白色的锦绸衣裙包裹住婀娜的身姿,黑色柔顺的秀发披散在身后,只用一支翡翠簪子轻轻固定。美丽的面容稍施粉黛,便将他完美五官体现得更加精致,一比一划,如书画家精心描绘出的丹青墨笔,又如山巅寒梅般清冷的冰霜之美。 “准备好了。”白素贞对上许仙的目光,下意识捏了捏裙摆,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大哥你放心,你这样的打扮许姐姐和李公甫绝对不会识破。”小青笑道:“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在吗,要是许姐姐他们问什么问题,我也会帮你掩饰的。” 许仙嗤笑一声:“你不说漏嘴就好。” 小青讪讪的摸了一下鼻子,尴尬了几声。 不多时,三人从白府走了出来,准确来说是两个男子和一个女子从白府走了出来。 一身青衣的男子走在最前面,一双美目左顾右盼,随即回头一脸眉飞色舞的对白衣女子说着什么。然他身后的白衣女子兴致却不是很高,对方并没有说话,只轻微点头算作回应。 白府就在许仙家对面,只隔着一条宽约十米左右的道路。站在自家门口,许仙微微偏头,看着白素贞轻声说道:“不要紧张。” 白素贞轻嗯了一声,然眉宇间的一丝忧虑却并没有消失,反而加深了许多。一旦涉及到许仙的事,有些情绪似乎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许仙率先打开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没有出现许娇容的身影,这个点她应该是在堂屋。 白素贞抿了抿唇,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认没有任何凌乱且不规整的地方后,才抬脚迈了进去。 许仙停步回身,他勾了勾唇,突然向白素贞伸出一只手。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上分外俊雅,温润的双眸似印着清幽潺潺的流光,仿佛似一幅秀丽画卷,让人只觉得一片温柔的光晕。 白素贞被那模糊的温柔弄得一个怔愣,他知道许仙这样的人骨子里其实很冷情,要想走进他的内心深处更是难上加难。醉酒第二天他醒来后,从小青那里得知了许仙同意成亲的消息,不管许仙是出于什么原因答应,不可否认那一刻他的内心是喜悦的。 白素贞垂下眼帘,随即伸出手与许仙的手交握。十指相扣间,对方带着暖意的手隔着皮肤将温暖传递给他,这一瞬间,他只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 “进去吧。”许仙缓缓说道。 白素贞看着彼此交握的双手,嘴角一勾,无声的点了点头。 一直从当背景的小青轻轻啧了两声,兴致昂扬的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堂屋。 由于许娇容是背对着堂屋门,所以并没有发现许仙和白素贞,直到许仙开口喊了一声她才转过身来。 只是这一转身,她一下就愣住了,“这是……”她的目光在白素贞脸上转了一圈,随即转到白素贞与许仙交握的手上,“你们……”剩下的话她没有问出口,她看向许仙,似在寻求一个答案。 “姐姐,事情正如你看到的一样。” 闻言许娇容一下有些懵了,交握的双手,许仙的意思不言而喻。只是虽然她懂许仙的意思,却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又把目光转向白素贞,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你是……小白?” 白素贞内心一紧,这时,他感觉到许仙在摩挲他的手背,很轻,似在安抚。 白素贞抿了抿唇,开口道:“许姐姐,是我。” “你是女的?”许娇容一脸惊讶。 “之前因为一些原因,所以才女扮男装。”这句话是小青回答的。 许娇容上下打量了一下白素贞,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再想一个男的怎么长得这么漂亮,原来你是女儿身呀,怪不得之前要跟着我学做菜。” 白素贞腼腆一笑:“麻烦许姐姐了。”白素贞原本就生的好看,配上如今这副略施粉黛的娇美容颜,很容易就让人心深好感。 许娇容也笑了笑,随后她看向许仙,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汉文,这娶妻可是一件大事,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姐姐放心,我不是一时兴起。” 许娇容见许仙如此说,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什么反对的话,更何况,她自己对白素贞也是心生好感。虽然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两人发展的如此迅速,但既然两人都已经在她面前坦然牵手了,作为姐姐,她也希望许仙幸福。 只是有一些事情,她必须要弄清楚。这么一想,她将白素贞拉到自己身旁坐下,斟酌了一番后,才开口道:“小白,之前有些问题我不方便问,现在既然你已经打算和我们家汉文节为夫妇,有些话我就必须要问清楚了。” 白素贞点了点头:“姐姐想问什么就问吧。” 他话刚落,许娇容便说道:“小白,我看你们两姐弟衣着气质不俗,想来也是京城的大户人家,怎么会来我们南来镇这个找小地方?” 白素贞用余光瞟了一眼许仙,见对方只是一脸淡笑的看着自己,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静默了半秒后,他低垂着眉目,缓缓开口道:“家父家母是经商的,也没有其他亲戚。后来家中没落,双亲又患病去世,我和小青在那里没有依靠,于是将双亲安葬后,便带着家里剩下的钱来到南来镇,避免触景伤情。” 说这话时,白素贞的眉宇之间带着一抹哀思,配上他故意压低的声音,俨然一副思亲伤怀的忧郁模样。 许娇容顿时被勾起了同情心,她轻轻拍了拍白素贞的手背,安慰道:“你和汉文成亲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就是你的亲人。” 白素贞心里一暖,将心里编排好的话全部讲给了许娇容听。随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气氛十分融洽,相比之下,到是许仙和小青两个人显得有点多余。 看着神情自如的和许娇容聊着天的白素贞,听着对方细说关于成亲的安排,许仙的眼神一下变得微妙起来。这场景让他想起在衙门时白素贞伪装成捕快的样子。 许娇容与白素贞聊的兴起,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等把事情全部商量好后,已经临近夜晚。因为地方风俗的原因,这成亲日的前三天新娘子是不能和夫家见面,于是许娇容便让白素贞和小青先回白府,并强调白素贞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都不能与许仙见面。说这是老祖辈代代传下来的说法,目的是为了讨个吉利。 对于这种封、建迷信的说法,许仙和白素贞两人都不在意,许仙是因为有着现代人的灵魂接受过现代人的教育,而白素贞则纯粹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妖,那些歪门左道,又毫无根据的说法在他面前就像是杂耍。只是许娇容执意如此,白素贞也只好同小青一起告辞离开了。 李公甫回来后,饭桌上许娇容便将白素贞和许仙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沉思一会儿后,李公甫点了点头,许娇容作为许仙的亲姐姐都没有反对,他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平心而论,他其实是十分赞成两人成亲的。 事情敲定后,许娇容便要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许仙和白素贞成亲,虽然是白素贞嫁给许仙,但许仙婚后却是要在白府住。这是白素贞提议的,出于多种原因的考虑,许仙并没有拒绝。虽然许娇容有些不舍弟弟离开自己身边,但想到白府就在家对面,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于是很快便释然了。 然而这南来镇终究不是安宁之地,隐藏在白昼下的暗涌早已悄无声息的暴露了出来。 第二天在去庆余堂的路上,许仙感觉到身后有两股强烈阴狠的视线,这视线太过毒辣,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图。 许仙眼神逐渐加深,他嘴角微微勾起,原本打算去庆余堂的路也变了道,转而走进一个没有人的小胡同。 树精姥姥和蜘蛛精祁枝闪身来到许仙身后,凌利的掌风一下劈向了许仙的后颈。 看着倒在地上的许仙,蜘蛛精露出垂涎的目光,她蹲下身仔细将许仙上下打量了一遍,啧啧称赞道:“这许仙长的可真是风神俊茂,比我以前见过的那些男人都要好看。”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心里一动,舔了舔嘴唇,伸手便要摸许仙的脸:“要是将这男的精气吸干,我……”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姥姥的虚掌煽了一耳光。 姥姥这一耳光丝毫没有留情,蜘蛛精原本白皙的脸上出现醒目的手印,脸颊高高的肿了起来。 “蠢货!”姥姥眼睛危险的一眯。 蜘蛛精捂着脸神色有几分委屈,更多的却是愤怒,只不过后者被她强压了下去。 “这男的暂时对我们有用。”姥姥的声音暗哑冰冷,几乎没有起伏。 她低头看了许仙几眼,神色越发寒冷,冷冷的哼了一声,她一把抓住许仙的后领,转而对蜘蛛精说道:“跟上。”话落的同时,她的身影连同许仙一起消失在原地。 蜘蛛精握紧了手掌,咬了咬牙随后也消失在原地。 小小的胡同,一片寂静。 再出现时,便是在一个昏暗的洞口。 洞口周围冒着黑色的烟雾,像一个巨大的帘幕般将里面的景象全部遮住,徒留下阴寒和死气。 蜘蛛精吞了吞口气,在姥姥的示意下,强压下心里的惧意,上前走了几步,喊道:“黑山大人,我和姥姥有事找…呀!”她突然哀叫一声,整个身体直接被一股黑气震出十几米。 “唔……”蜘蛛精吐出一口鲜血,她捂住胸口,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结果脚步一抬又倒了下去。 “果然是个废物!”姥姥不屑的说道,她冷冷的看了蜘蛛精一眼,随即转向洞口,“大人,我带了一个人来,这个人你绝对会见。” 半晌后,洞里传来一道阴沉的男声:“谁?”只一个字却带着浓重的杀气和压迫,像一个收割灵魂的死神,顿时让蜘蛛精头皮发麻,战栗不已。 树精姥姥的身体也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两个字:“许仙。” 几乎是在她话落的同时,一道黑影瞬间出现在她面前。 第16章 黑山的占欲 黑山一掌将姥姥打飞,他扶住昏迷的许仙,看向姥姥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撕裂一般。 “谁准你碰他的!”黑山眼里冒着火。 姥姥被这一掌拍得有些懵了,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蜘蛛精敢肯定,如果不是黑山老妖现在搀扶着许仙,姥姥绝对会有生命的危险。如果现在姥姥就出了事,她也活不了,心思转念间,她费力的爬起身,跌跌撞撞的来到姥姥身边将她搀扶起来。 姥姥这下仿佛才回神一般,她将重力放在蜘蛛精身上,捂住胸口用力咳了咳,喘过气后才抬头看向黑山。对方眼里的占有欲几乎毫不掩饰,那种自己心爱的东西被觊觎的愤怒模样让她心惊。 这和她所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个叫许仙的男人,到底与黑山老妖是什么关系?姥姥想着,眼神带着几分审视,不自觉的落到许仙身上。 然而下一秒,一条黑色长鞭突然向她眼睛袭来,那速度犹如闪电,快得让她来不及躲避,电石火光间,她只好将身旁的蜘蛛精推到前面替自己档下攻击。 “叱啦”一声,鞭子划破眼眶,鲜血从蜘蛛精的眼睛处喷涌而出,白色的眼珠滚落了下来,蜘蛛精惨叫一声,她痛苦的捂住双眼,倒在地上挣扎哀嚎,很快就痛晕了过去。 姥姥看向地上的蜘蛛精,顿时面色一白,如果她刚刚没有在最后关头将蜘蛛精推出去,现在倒在地上,双眼被废的人就将是她! 尽管她的道行已经上千,但毕竟只是由一颗槐树修炼成形,而黑山老妖却与她们这些妖精大不相同,他是由怨气所化,本体无形,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与他相比,自己差得太多。不仅如此,黑山老妖手段狠辣,性格怪异,喜怒无常又捉摸不定。上一秒可以对着你微笑,下一秒便在抬手间让你元神尽散。 想到这,姥姥顿时浑身一抖,打了个哆嗦,身体较思绪先快了一步,她急忙低下头,双腿一曲,跪了下来:“大人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臂就被黑色的鞭.子缠住,鞭.子上还残留着蜘蛛精的血。 “你就是用这只手碰的他吧……”黑山说的漫不经心。 闻言姥姥的瞳孔却突然变大,她惊恐的喊道:“不………” 话还没说完,她的半截手臂就被鞭.子狠狠绞断,瞬间脱离了身体,孤零零的掉落在脏乱的泥潭中。巨大的疼痛袭向她的神经,直到这一刻,她才猛然意识到,将许仙带到黑山老妖面前是多么严重的错误。 黑山收起长.鞭,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许仙的下巴搭在他的肩头,他轻轻抚平许仙的衣服后领,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又细致小心。 他的手很漂亮,指甲端是亮丽的黑色,肌肤却是透了明的白,他的手抚上许仙后领的时候,尾指微蜷着,好似冥河彼岸里被亡灵精心饲养的苍白郁金香,幽香四溢,却又夺人心魄。 他看着姥姥,缓缓说道:“再敢用手碰他,杀了你哦。”他的语气很轻,像是情人之间的喃语,明明是很好听的声音,却让姥姥呼吸一滞,仿佛被一双手扼住了喉咙,身体被无情的拖进万丈深渊。 姥姥浑身上下像是被冰浸了一样,一股寒意油然而生。“滚吧。”在黑山说了这句话之后,她如蒙大赦般,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拖着昏迷的蜘蛛精飞快的离开了。 黑山看着她的背影,轻蔑一笑,随后他动作温柔的将许仙放在地上,让许仙的背靠着树干。 “那些低等的家伙怎么能碰你呢……”黑山说着,跪坐在许仙身旁,他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轻轻扶开许仙额前的碎发:“讨厌的家伙都走了,现在没有谁再打扰我们。” 黑山的手不似白素贞的手那样冰冷没有温度,反而像一个人类的手一般带着暖意,甚至可以说是更加炽热。 黑山一点一点的抚开许仙额前的碎发,直到露出对方完美俊逸的面容,他喉咙一紧,随即内心突然砰砰狂跳了起来。 他的身体又往前倾了一点,修长好看的手缓缓向下,在快要触碰到许仙的脸时,手腕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原本昏迷的许仙这时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眼神清明,没有一丝昏迷过的痕迹,他看着黑山,不疾不徐的说道:“你想干什么?”说话间,他握住黑山的手腕逐渐用力。 黑山勾唇一笑,一点也不在乎手腕处的疼痛,他半眯着眼神情十分惬意,似很享受现在这般许仙眸中只印有他一个人的感觉。 “你果然没有昏迷。”黑山像是知道了某个秘密般,笑得很开心,浓密的睫毛轻轻煽动着,脸上浮现起浅浅的梨窝。时而如孩童般天真,时而如女妖般魅惑,明明是两种极端,出现在他身上却意外的契合。 他见许仙不说话也不恼,自顾自的说道:“就凭一个槐树精和一个不成气候的蜘蛛精怎么会轻易将你抓住,你假装昏迷可能是想看那两个妖精到底想做什么,也可能是想通过她们找寻一些线索,关于南来镇无心男尸的……”他停顿了一下,又道:“那么…现在的你有什么收获吗?”说到这,他的身体又往前贴近了几分,轻轻浅浅的呼吸吐出若有似无的热气,一点一点攀岩到许仙的脸上。 这气氛太过暧.昧…… 许仙眉头一跳,直接抬脚,用力将黑山踢了出去。 黑山捂住胸口:“真疼。”他从地上站起来,墨绿色的长发便顺势散落开来,衬着雪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看向许仙的眼神似有些怀念,又有些惆怅:“你对我这么狠,却对其他人这么温柔,他们有什么好,明明我才……” “够了。”许仙打断他,目光沉静下来,变成不见底的幽深:“你和我以前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知道翡翠长箫。” 黑山一笑,伸出手指比了比,有些孩子气的说道:“你问了我两个问题,原本我是很乐意回答的,但是你刚刚踢了我一脚,我现在有点不高兴,所以我只会回答一个问题,你自己选一个吧。” 许仙冷笑:“你会不会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不杀你,却有一千种方法逼你说出口。” 闻言黑山却笑得更欢了:“一千种方法呀……”他重复了一下,“如果是你的话,不管是什么酷刑我都会欣然接受哦。”说到后面,他语气明显上扬,甚至还带着一丝期待。 许仙的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抽,静默了半秒后,说道:“回答我第二个问题。” 黑山神情十分惬意,他随手摘下一朵蓝色芍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我会知道翡翠长箫当然是因为我们以前是一对恋人。”明明是在回答第二个问题,仔细听来却是在回答第一个问题,这么一来,等于没说。 许仙站起身,道:“你的谎言或许可以编得更精彩一点。” “我可没编。”黑山微昂起下巴,露出用最完美的画笔细心雕琢出的珠玉轮廓来,他抿唇一笑,道:“许多年前,你是一个宫廷乐师,在一片莲花池边,我听了你的音乐,幻化出身形与你相见,后来我们成了彼此的知音,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许仙好整以暇道:“然后呢?” “然后呀……”黑山眼睛一眯:“然后你失忆了,轮回转世,把关于我的记忆全部忘了。”说话间,他手里的那朵蓝色芍药倾刻间变成粉末,随着细微的风缓缓飘散在地上,空气里仿佛也因此染上了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 许仙眉一挑,他靠着树干,双手抱肩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会信……”黑山顿了一下后,又道:“但不会全信。” 许仙神色一动,突然对黑山来了几分兴致,他道:“你很聪明。”随后他话音一转:“但是我讨厌把诡计用在我身上的人。” “讨厌吗……”黑山一顿,他垂下眼帘,轻轻喃呢着,似在思考。 许仙看了他一眼,觉得继续待在这里实在没有必要,正准备离开时,黑山却突然向他走来。 黑山狭长的凤眼一挑,眉目间隐隐透着几分妖媚和邪气:“讨厌也是一种情感,如果能做一些事让这种情感更强烈一点,对我来说,其实也不错……” 第17章 许仙和白素贞成亲 看着不断向自己走来的黑山老妖,许仙神情有些微妙,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场景有些熟悉,那种类似于恶霸强抢民女的经典桥段。 只不过……他可不是民女。许仙眼睛危险的一眯,黑色的瞳孔似被染上了一团雾气,幽深潺潺犹如一个深邃而急促的漩涡。 猛兽总是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的獠牙足够将猎物震慑,殊不知,真正的猎者往往在暗处不动声色的掌控了一切。 黑山的神色突然一变,他猛地顿住脚步,看向许仙的眼睛里带着一抹不可置信。 心脏突然开始激烈的紧缩,像是被一只手扼住了一般,一种窒息之感油然而生。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那天晚上他便已尝到过这种苦头。只不过,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猛烈,心脏仿佛被上万只虫钻入,侵袭,馋食! 无色无味的药,或者说是……无色无味的毒。 “什么时候?”黑山的语气有些喘,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许仙是什么是下的药。以他现在的功力,就算是无色无味,也几乎不可能在同一种药上中招两次。 许仙看向他,语气不冷不热:“你这么聪明,不若自己猜猜看。” 闻言黑山陷入了沉思,很快,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瞳孔突然放大:“是那朵花。”钻心刺骨的疼痛让他的声音都有些颤:“在我随手摘下那朵蓝色芍药的时候……你算准了我会将它捏成粉末,花本身的清香将原本就无色无味的药彻底掩盖,那个时候我只注意到花的清香,却未料到你会借机下药。” 黑山每说一个字都显得十分的费力,他停顿了一下,才又道:“明明是一个济世救人的大夫,却两次对我用毒.药,真狡诈呀,许大夫……”最后一个字他故意拖的很长,带着一股嗔怪不满的意味,仔细一听,似乎又夹杂着其他莫名的情愫。 许仙并不想深究其中的深意,他淡淡地瞟了黑山一眼,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并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他本就不是什么善良的正人君子,更何况,与这个世界的各种妖怪相比,他没有法力,也没有武功,唯一会的便是医术。 而医术,亦为毒术。 为医者,必会制药,是药,便含三分毒。他不过是用自己最擅长的一种方式牵制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而对于黑山,他本能的排斥着,只是面前这个家伙,显然没有这样的自觉。 “许大夫能如此准确的猜测到我会将芍药捏成粉末,这是不是说明从某方面来讲,我们的心意其实是相通的?”黑山说的很慢,似在隐忍着疼痛,精致的脸上泛起了细密的薄汗。他皮肤原本就白,此时微蹙着眉,别有一番堕落的美感。 许仙对上他的眼眸,那锐利的视线就像是要洞穿黑山的内心,将之看的一清二楚:“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许仙。” 白素贞喊了一声,随即闪身来到许仙身边。他微扬起下巴,露出精致的锁骨,神情冷漠而不容侵犯。他静静地看着黑山,眼里透着浓浓的警告,犹如雄鹰在宣告自己对于天空的主权,由不得他人有任何一点觊觎的心思。 黑山的目光与白素贞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他面色一沉,浑身上下散发出强烈的杀气:“为什么总有人打扰我们呢,碍事的家伙果然就应该杀掉!”话落的同时,一团巨大的黑色烈焰以闪电般的速度向白素贞袭去。 白素贞眼神一凛,迅速拔出长剑扬手一挥,一抹白色的帘雾瞬间出现在他前方。黑色的火焰与白色的帘雾相撞,发出“呲呲”的声响。 黑色的火焰剧烈的燃烧,明明是灼热的高温却又透着一股亡灵的死气,犹如地狱的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咆哮着想要将猎物撕裂咬碎。然而白色的帘雾此刻却变得湿润,不过倾刻间就全部变成了无数小水滴,争先恐后的侵.入烈焰内部,无声的将火焰一点一点包裹吞噬。 一直到最后一抹火焰被熄灭,黑山突然捂住胸口开始剧烈的咳嗽,腥甜的血液在他喉咙翻涌,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直接向前倒去。 白素贞眉头一皱,他并没有使出全力,他看得出来,黑山也没有使出全力,显然造成对方突然昏迷的原因另有其他。联想到他赶来这里时的情景,看来是因为许仙。 “他中了毒,一旦用功便会血液上涌,意识就会被暂时剥夺。”许仙看了一眼昏倒的黑山,不疾不徐的解释道。 白素贞也看了黑山一眼,他的神色有些复杂,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许仙淡淡道:“你想问什么?” “他对你……”后面的话白素贞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许仙能猜的到。 “别多想。”许仙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闻言白素贞眼里闪过一道流光,清幽潺潺,煞是好看,他指着昏倒的黑山问道:“他怎么处理?” “你等我一下。”许仙说完,随即走到黑山身边,将他翻了个身,然后把一颗绛红色药丸喂进了对方嘴里。 白素贞走过去,试探性的问道:“那是解药?” “是也不是,这个药丸不会解他身上的毒,只是让他的意识清醒。” 事实上,许仙并没有想到黑山会突然不顾身体的状态而强行运功使用法力,毕竟白素贞的出现不再他的预料之中。他原本只是打算让黑山受一些伤,借此来让对方安分一点,毕竟解毒需要时间。 而现在,黑山的意识被暂时剥夺陷入昏迷,显然不能够自己解去身上的毒。这种毒虽然对人类来说没有危害,然而对妖怪来说却是致命的,拖得时间越久,毒性便越大,最终的结果便会向那晚的花妖一般,元神尽散。 事以,黑山的意识必须要清醒,然后才能疗伤解毒。就目前来看,黑山对他来说还有用。 “走吧,先回去。”许仙见黑山有转醒的趋势,侧身对白素贞说道。 白素贞点了点头,最后看了黑山一眼,若有所思。 路上,许仙和白素贞都没有说话,虽然彼此沉默,气氛却并不显尴尬,反而透着一股舒适祥和的氛围。 同样是妖,相比于黑山,许仙更喜欢白素贞带给他的感觉,他喜欢对方身上清冷娴静的气质,和白素贞待在一起时,他不用思虑太多,身心也似乎放松了一些,不过…也仅限于此。 由于许娇容说的新人成亲前三天不能相见,现在正是第二天,所以回去的时候白素贞从另一道门进了白府。 剩下的两天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因为日子定的急,时间上来看也比较仓促,所以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 新人的衣服、新房的布局、邀请的人数、摆宴的多少这些都要一一考虑。 尽管许仙多次对许娇容说成亲只不过是一个形式,随便办一下就好,但是作为姐姐的许娇容却执意要给弟弟办一个风光难忘的亲事。 连续几次下来,许仙也不再多说,一切都由着许娇容去安排。他能理解许娇容作为姐姐想要弟弟幸福的心思,毕竟他这个身体的原主和许娇容的父母早亡,两人一直相依为命多年。 许娇容做事一向心细,很多容易忽略的细节都一一考虑到了,不过两天的时间,就将成亲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条。 许家现如今也就只有许仙和许娇容两姐弟,李公甫那边也没什么亲人,事以,许娇容邀请参加婚礼的人并不算多。除了庆余堂的王员外几个人,就只有邻居街坊几个谈得来的朋友,以及李公甫衙门里的一些捕快。至于白府那里,也就只小青和一个小厮。 事情全部安排妥善,婚礼的请帖发出去的时候,一些对许仙芳心暗许的闺阁少女不知从那里得来了许仙要成婚的消息,纷纷沮丧着脸在房中暗自伤心,猜测着嫁给许仙的到底是哪家女子。 不管她们是怎么想的,许仙与白素贞的婚礼三天后如期的举行了。由于许家和白府不过隔着一条道的距离,也就省略了新郎迎娶新娘时骑马敲锣的环节。来参加婚礼的人 并不算多,算下来也就几十来人,十个人围成一桌不过才三桌,尽管如此,因为大家平时也都是见过面的,所以很快就聊了起来,气氛倒也浓厚。 一直到鞭炮响起,新人踏进房门时,大伙儿才安静下来。 许仙的发冠挽起,露出刀剑雕凿一样的俊美面容,他一身大红喜服,包裹住完美挺拔的身躯,袖口襟领一路黑色祥云纹绣边。明明只是普通的喜服,穿在许仙身上却显得内敛而华贵。 白素贞和许仙并排的走着,白素贞原本就是男子,尽管他穿着女装,身形却没有伪装,他骨骼纤细,身材高挑,只比许仙略矮一点,此时和许仙走在一起不但不觉突兀反而意外的适合。 一些没见过白素贞样子的人此时正低耳交谈,尽管他们不认识新娘子,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猜测对方是一个绝色美人。 而见过白素贞的人,譬如王员外他们,也只是笑笑送去祝福。心道怪不得白素贞长这么漂亮,原来对方是个女人,想到对方曾多次到庆余堂找许仙说要以身相许,这郎才女貌的,倒也算是成就一段佳话。 白素贞头上戴着盖头,红色的喜帕遮住他人的视线,但他能感觉得到这些人投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微微垂眸,看着手中的喜绳,一想到喜绳的另一端是许仙,他的内心突然有些紧张,伴随紧张而来的还有一抹异样的喜悦,这种感觉太过奇妙,他喜欢并且享受这种感觉,而且想要得到更多。 相比于白素贞,许仙就显得淡定许多,他目光平静,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清雅温俊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许娇容和李公甫坐在堂屋的最前方,两人一脸笑意的看着许仙和白素贞相携而来。 接下来的与其他的婚礼别无一二,两人拜了堂白素贞就被送进了新房,而许仙则被众人留下来喝酒助兴。 一群人肩搭着肩,时不时的放声大笑几声,喝着酒晕晕沉沉的哼唱着“哥俩好呀,六六呀。”热闹的同时却显得有些烦躁。 许仙不喜欢这种过于躁闹的场面,他简单的喝了几口,便把接下来的事情全部交由李公甫去应付。 一群醉鬼见许仙离开,互相挤眉弄眼打趣他不忍美娇娘空守新房。对此,许仙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多说。 大家伙见状,纷纷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也不好在强留许仙。 许仙推门而进的时候,白素贞头上的盖头还未掀开,他安静的坐在床边,后背挺的笔直。听到开门的动静,他的头往这边偏了一下,许仙知道对方是透过红盖头看他。 静谧的房间里,燃烧的烛光轻轻闪烁,窗外皎洁的月光与红色烛光相交辉映,漂亮的人儿正坐在床边,薄薄的红纱下精致的容颜若影若现,空气里似乎都透着一股浪漫而温馨的氛围。 或许这一幕在其他人眼里美好而难以忘怀,毕竟成亲关系着一生,心爱的人正坐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以最精致完美妆容迎接他的笑脸,又怎么不叫人动容? 然而许仙活了上千年,早已过了那种小青年看到心爱之人而血气上涌的青涩年纪。他见得太多,经历了太多,对于面前这种场景,他并没有太深的感触。 许仙看了白素贞一眼,随后走到椅子上坐下,桌子上摆着上好的龙井茶,这还是白素贞第一次拜访许娇容那会儿送的。白素贞似乎很喜欢喝龙井茶,许仙不知道是因为茶本身的清香吸引了他,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别的原因。 许仙缓缓倒出了茶水,龙井茶的清香很快弥漫到空气中,虽然很淡,却很好闻。 许仙见白素贞仍坐在那里,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里染上了一抹笑意,用悦耳蛊惑的低沉嗓音问道:“你准备一直坐在那里吗?” “我在等你掀开喜盖。”红色的面纱遮住了白素贞的面容,许仙看不见他面纱下的神色变化,却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执着和坚定。 许仙的神情突然有些微妙,白素贞有时可以很成熟和老练,譬如他在衙门伪装成捕快那会儿,以及扮演成女子和许娇容说话的时候。有时却又如同一个小孩般,执拗而乖张,认定一件事后不管他人怎么说也坚决不动摇。 意外的是,白素贞这种性格并没有让他感到讨厌。 许仙轻轻笑了笑,他站起身向白素贞走去。走到白素贞面前时,许仙并没有急着掀开他头上的喜盖,而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在他的目光下由最初的从容变得有些紧张。 看着对方白皙的手无意识的捏紧了红色的衣裙,许仙脸色的笑容更大了。从某方面来讲,许仙的恶趣味并没有随着千年的时光而变淡。 隔着一层薄薄的喜盖,白素贞能感觉到许仙落到他身上的目光,这种目光并不灼热,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些许的挪瑜。然而他可以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他,但唯独对许仙,他总会下意识思考更多,顾虑更多,也在意更多。 白素贞思考间,头上的喜盖被一只修长好看的手缓缓撩起,他下意识抬起头,入目的便是许仙带着浅浅笑意的面容。 晕红的烛光下,白素贞的脸上像是被染上了一层暖暖的柔光,他原本就漂亮,此时一身大红喜衣更衬着皮肤白皙,宛若凝脂。 此时,由于许仙的注视,白素贞的脸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对方长长的睫毛,那轻轻煽动的样子,娇滴得不得了,像一株被精心伺弄的兰草一样,舒展花瓣,幽香四溢。 许仙神色闪了闪,很快移开了目光,他又走回先前的位置,坐下来轻轻喝了一口茶。 白素贞见状,眼里闪过一抹狡狭,转瞬即逝。他走到许仙旁边坐下,一手拖着晒,偏头看着许仙。 桌上泡好的龙井茶此刻正缓缓冒着热气,白色的雾圈从杯壁轻轻飘起,淡淡的茶香潜入白素贞的鼻中,带着一丝醉人的清香。 白素贞神色一动,突然站起身来。 “你要做什么?”许仙问。 “我去拿酒。”白素贞停顿了一下,才道:“成亲时新人要喝交杯酒。” 许仙眉头一跳:“不用,”他又补了一句:“只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 闻言白素贞的眼神一下暗了下来。 许仙像是没有看见他的神情般,说道:“夜深了,睡吧。” 白素贞轻嗯了一声,情绪似有些沮丧,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里又闪过一抹期待。然而许仙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原本还算喜悦的心情荡然无存。 只见许仙抱起一床棉被放在软榻上,将其铺平后,转身对白素贞说道:“你睡这里。” 白素贞秀气的眉头一蹙:“成亲之后不是应该睡在一起吗…” 许仙闻言,挑了挑眉,道:“我说过的,这只不过是一个形式。” 事实上,千年的生活让他的警觉性较常人而言更加敏锐,有其他人在身边,他很难真正的入睡。更何况是同床共枕,就目前而言,他还无法说服自己接受和白素贞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能容忍他人和在同一间房间休息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只是这些,他是不打算给对方说的。 “或者……你睡床我来睡软榻。”许仙又说道,睡哪里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白素贞看了一眼床,静默了半秒后,有些闷闷地说道:“我还是睡软榻吧。” 许仙轻轻笑了笑,也不再多言。 另一边。 泛着死气的阴深洞口里,黑山愤怒地将桌上的茶具一扫而地,精美的茶具摔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的面色苍白,嘴唇是深紫色,显然体内的毒尚未完全根治,尽管如此,却还是让跪在地上的祁枝浑身一抖。 黑山浑身上下散发出强烈的杀气,他闪身来到祁枝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用力一扯,迫使对方抬起头来。 “你再说一遍!”他一字一顿的问道。 “回……回大人的话,许大夫……他……今日已与白素……白蛇成了亲。” 第18章 平静的暗涌 祁枝说完便猛地闭上双眼,颤抖的等待着生命被黑山剥夺,然而下一秒疼痛并没有如同他预想的那样袭来。 他只觉面前一阵疾风刮过,衣服划过虚空发出细微的声响,吹得他脸颊生疼,他试探性的睁开眼睛,入目的却是黑山老妖半蹲在地上捡已经成为碎片的茶具。 黑山一片一片的捡起摔碎的茶具,神情专注而认真,茶具裂缝口划破他的指尖,血液顺着伤口流了出来他也好像浑然不知。 气氛如此安静,整个空间里只有碎片与碎片相接触发出的此啦声响以及祁枝因为恐惧而尽量压抑的呼吸声。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祁枝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如果不是自己的骨灰盒在姥姥手上,对方以此来要挟他,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来黑山老妖这里。这种表面是做事暗里是监视的关系让他倍受折磨,黑山老妖如此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然对方尽管知道却仍是让他待在身边,他看不懂这个老妖,待在这里多一分,他的恐惧就多一分。 就像现在,他恨不得立刻逃离这压抑的空间,按理说他这种鬼怪,死了不能投胎,坏事做尽,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啦,然而每一次面对黑山老妖,他的身体乃至灵魂都在颤抖,害怕到全身战栗。黑山老妖就如同一个王,作为一个支点牵制着各方妖怪鬼魂。 他完全没有想到一个许仙既然能让黑山老妖如此失控,就好像是黑山老妖他…… “啊!”祁枝突然惨叫一声,只见原本在黑山老妖手上的茶具碎片瞬息之间全部刺入他的脸上,白皙的脸上瞬间被刺的面目全非。 黑山老妖残忍一笑:“不要试图揣摩我!” 祁枝浑身一个机灵,哆嗦着身体再一次把头低下,也顾不上脸上的疼痛,用力磕头,头磕着地发出一声声闷响:“大人我再也不敢了,我……” “够了!”黑山看也没看他一眼:“滚出去。” 闻言祁枝连忙说了几个是,待他起身准备逃离这如同地狱一般的环境时,突然又被黑山叫住了:“等等。” 祁枝立刻顿住脚步,忍住脸上的剧痛,小心讯问道:“大人你还有什么吩咐……” “让槐树精找一些妖怪多会会白素贞,记住是在许仙不在的时候,至于许仙……”黑山停顿了一下,眼睛微眯:“告诉槐树精别好了伤疤又忘了疼。” 祁枝离开后,整个空间里又只剩下黑山一个人,他重新坐在椅子上,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指尖,那里被茶具碎片划破的伤口早已经愈合,白皙光滑,像是从来都没有受过伤一般。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完全放下戒备与白素贞交心呢……”他自言自语着,褐色的瞳孔里闪过一道暗光:“成亲?”他冷冷一笑。 原本就阴暗的空间此时也变得更加死气。 许仙是一个天生警觉的人,就算现在他与白素贞成了亲,勉强算是接受了对方,他也无法安然入睡,毕竟长久而来的习惯,并非能在一朝一夕间改变。 此时,夜已深了,喝酒的客人走的走,醉的醉,屋外的笑闹声全部消失了。桌上的红烛早已熄灭,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下来,整个房间里显得异常的安静。许仙听到白素贞浅浅而平稳的呼吸声,他没有睁开眼睛,但他知道对方应该也没有睡着。 月朗星稀,白素贞只觉这一刻静谧而美好。他喜欢现在这样的感觉,仿佛彼此的呼吸都在空气中交错,然后紧紧缠绕在了一起,尽管沉默却很温暖。 他侧身躺在软榻上,稍稍一抬头,便能看到许仙。对方平躺在床上,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对方棱角分明的侧脸。 许仙的睫毛很长,尽管很浓密却不翘,他睁开眼睛看着某个人的时候,眼底最深处的冰冷仿佛也被遮盖在轻轻煽动的睫毛下,只让人觉得一片温柔的光晕。此时,他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帘处投下一片阴影,隐隐绰绰像极了旧时光。 明明与他记忆中的人已经相差甚远,却又比记忆中的人更让他觉得真切。 白素贞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许仙,看了许久他渐渐困意上涌,眼皮也越来越沉,可能是因为这小小的空间太过静谧和美好,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再一次醒来后,已是天色渐白。 许仙坐在床边,身上已穿戴整齐,红色的喜服被叠好放在一边,白素贞也已经换回了白衣。 这个年代除了宫廷嫔妃或者大户人家的女子衣着穿的华贵多变外,普通百姓间男女的衣服差距并不算太大。男子基本身着长衫,腰间一般都系着腰带,女子同样是一身长衫,只不过衣衫上印有花纹,下摆出稍微向外散开一些弧度。 白素贞一身素色衣裙,长发只用一根翡翠簪子挽起几缕,剩下的全部柔顺的贴在身后。他原本就漂亮,此时未施粉黛却更加将他清冷淡雅的气质凸显出来,尽管他穿着女子的衣裙,却不会让人觉得有丝毫的女气,带着一种介于男女之间的中性美。 按照白素贞之前所说的,成亲后许仙要搬去白府住,于是两人一大早便去同许娇容告别。 许娇容虽然不舍,但想到白府不过就在自家对面,加之她对白素贞这个弟媳越看越满意,于是简单的叮嘱了一会儿便不再多言。 白素贞走之前递给许娇容一枚红玉手镯和两锭银子以表孝心,许娇容起初一直推拒不收,后来还是许仙开了口才让她收下。 随后许娇容不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白素贞让他先留下,说要再教教他怎么做饭。 许仙看向白素贞,用眼神讯问了一下,做饭这种事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何况,他也不需要白素贞为了自己改变什么。 白素贞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算做回应,许仙读懂了白素贞眼里所表达的意思,他静默了半秒后,对许娇容道:“我去庆余堂了。”说完便先离开了。 许娇容笑眯眯的看着许仙离开,两人之前的眼神小互动她都看在眼里,她心道自家弟弟许仙原来如此在意白素贞,原本有些忧虑成亲太仓促的心思也放下了。 因为许仙刚成亲,王员外原本是打算放许仙七天假,但是后来许仙自己强调说不用,这件事也就此作罢。 如今许仙在南来镇也渐渐有了一些名气,找他看病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了。然而今天来找许仙看病的人基本都是一些由妇人牵着的小孩或者是被儿女搀扶着的年迈老人。而往日排着长队的妙龄少女如今却全部都不见了踪迹。 可能是因为许仙已经成了亲的原因,估摸着昨日肯定有不少闺阁少女伤了心吧,王员外感叹道。 一旁的陈伙计却是一脸衰败样,他原本以为许仙成了亲,自己就少了一个强劲敌人,姑娘们看上他的几率也就大了许多。没想到这倒好,原先挣着排队来庆余堂的姑娘们现在一个都没来了。 他的桃花呀!陈伙计看着一脸温和的给人看病的许仙,只觉得一阵牙疼。 不管陈伙计是怎么想的,王员外到是对许仙却是满意的不得了,他从未见过比许仙更有医学天赋的人,对于这个弟子,他是打心眼里关心。 所以尽管许仙说不用放假,出于自己的考虑,他还是提前让许仙离开,说让他多陪陪美娇娘。 许仙出了庆余堂并没有回白府,而是去了兰若寺,妖怪挖人心这件事必须尽快让它了结。 到了兰若寺,他果然在里面看到了宁采臣和燕赤霞,稍微让他意外的是,法海和聂小倩也在其中。 看三人一鬼还算和谐的样子,看来因为宁采臣和聂小倩本身的原因,法海和燕赤霞并没有收聂小倩,似乎因为宁采臣的原因,三人一鬼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聂小倩身着粉白相间的卷边长裙,头上别着白色绒毛,有几缕发丝垂落在肩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妖媚中又透着一股清纯。 事实上,许仙并没有见过聂小倩,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猜想。他目光淡淡地看向聂小倩,感觉到对方在他的视线下瞬间紧绷的身体,很快他就将目光移开,转而看向她身边的宁采臣。 宁采臣见到许仙后先是惊讶,随后便是惊喜,他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时,原本不知在和燕赤霞争论什么的法海突然闪身来到许仙面前,先他一步与对方搭话。 “许仙你天生佛根,不如就此皈依佛门,做我佛门弟子……” 许仙眉头一凸,“没兴趣。”说完便直接绕过法海向许仙走去。 燕赤霞见此,捋着不算长的胡须毫不客气的嘲笑,法海冷冷地瞪了燕赤霞一眼,随即跟在许仙身上看他要做什么。 许仙走在宁采臣面前:“你应该已经知道挖人心的妖怪是谁了吧。” “嗯,”宁采臣点了点头,他看了聂小倩一眼,才说道:“是蜘蛛精。” 聂小倩轻轻握住了宁采臣的手,宁采臣也回握住聂小倩的手,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暖意。 许仙轻轻瞟了一眼聂小倩和宁采臣交握的手,看来虽然有他这个蝴蝶的煽动,剧情发生了巨大的偏差,但是最终的结果并没有因此改变,宁采臣和聂小倩仍旧如同原著中一样走在了一起。 宁采臣接着说道:“我和小倩原本是打算同师傅和大师一起找蜘蛛精和槐树精做了断,没找到当我们去了之后才发现她们全部不见了。” “我来找你正是因为此事。”许仙说着,递给宁采臣一个拇指大小的小药包。 宁采臣接过后,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一种信息素。”许仙简单的回答,也不管宁采臣有没有听懂。 燕赤霞瞧了小药包好几眼,同样十分疑惑“这东西有什么作用?” “我在槐树精身上放了一种药粉,和这药包里的药粉刚好是相互吸引的。”许仙看向宁采臣:“你待会打开药包后,会引来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只雄蜂,这只雄蜂吃了药包里的药粉会去寻找与之相互吸引的药粉,你们只要跟着这只雄蜂就能找到蜘蛛精和槐树精的藏身之处。” 为了以防万一,那日他假装被槐树精打晕带去见黑山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对方身上下了一种药粉。槐树精的手臂被黑山绞断,带着双眼被废的蜘蛛精离开,两个妖精都受了伤,应该会在某一处疗伤。 宁采臣听的啧啧称奇,燕赤霞到是十分好奇许仙如何从槐树精和蜘蛛精手里全身而退并且下药的,他想问许仙具体情况,但见许仙没有要多说的意思,他也只好作罢。 许仙看向宁采臣,说明了最终来意:“将蜘蛛精收了之后,你要去衙门立案,作为一个重要证人让此时在南来镇就此了结。” 宁采臣点了点头,他左手与聂小倩相握,右手紧捏着许仙给的小药包,黑色的瞳孔里浮现起一抹坚定:“我会的。” 得到宁采臣肯定的回答,许仙便告辞离开了,他该做的已经做了,其他的就要看宁采臣自己了。有燕赤霞和聂小倩帮忙,加之蜘蛛精和槐树精现在还受了伤,这件事应该能得到解决。 只是许仙没走多久,法海就在他身后喊道,“等等我呀,许仙!” 许仙假装没听到般,继续往前走,法海无奈之下只好跑到许仙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面前的路被堵住了,许仙眉头一皱,冷冷地瞥了法海一眼,随即抬脚准备绕过法海。 “先别急着走,你听我说……”法海略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再一次将许仙的路挡住了。 许仙面色一沉,干脆停下来看着法海,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悦:“如果是出家的事你可以不用说了,我不会当和尚。” 法海笑道:“哪里的话……和尚我不过是想去你家化个斋饭而已。” “化斋?”许仙直接拒绝:“不行。”要是法海见到白素贞和小青,一人两蛇一个不对盘又打了起来,惊动到许娇容和李公甫,事情处理起来反而麻烦。 许仙沉思了几秒,又道:“你们佛家不是一向主张慈悲为怀,救世渡人吗,现下蜘蛛精和槐树精等鬼怪为祸世人,你不去帮忙抓妖反而凑到我这里来化斋,你让我如何看待你们佛家子弟?” 闻言法海眉头一皱,似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抓妖的事燕赤霞那个道士已经去了,不用我再去掺和。” “他是他,你是你,他是道士,代表的是道教,而你……”许仙停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你代表的是佛家,道和佛自古就是两个相互交融又相互补充的派别。对待妖怪这件事上,你去与不去和是不是瞎掺和,显然是两回事……” 许仙的声音原本就很好听,此时被他刻意压低,更是透着一股磁性和惑人。 法海因许仙的话又再次陷入了沉思,他眉头微蹙,垂眸思考着这其中的因果含义。 许仙见状,勾了勾唇,再一次绕开法海,这一次,对方应该不会再挡他的路。 从山上下来后,许仙直接回了白府。待他进去后,便闻到一股血腥味,很淡,显然经过了特意处理,但尽管很淡,许仙还是闻出来了。看样子,自己不在的时候,有其他妖怪来找过白素贞麻烦。应该是黑山派来的,除了他,许仙暂时想不出还有谁这么无聊。 既然白素贞没有受伤,对方没有要与他说的意思,他也就假装不知道。 因为在回到白府的缘故,白素贞也就变回了自己原来的装扮,虽然对方女子扮相也很耐看,但许仙还是更喜欢他如今的样子。 “姐夫,快来尝尝我大哥做的菜。”小青见许仙回来,立刻献宝似的喊道。 许仙和白素贞成了亲,只小青对他改了称呼,至于他和白素贞之间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叫名字。虽然对着白素贞一个大男人喊娘子这种事许仙到是不介意,但是一想到对方按理说要喊他官人,许仙就觉得一阵恶寒。 看着一桌子的菜,在白素贞期待的目光下,许仙缓缓夹起离他最近的一盘菜,放入嘴里咀嚼。 “怎么样?”白素贞的语气透着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紧张。 “比上次好。”许仙如实回答。 小青听了,也拿起木筷夹了一块食物,可能是因为一直有练习的原因,木筷他用的还算顺畅,并没有掉落。谁知小青刚把食物味进嘴里,立刻又吐了出来,“好辣!”说着,他张开嘴用手煽动,随即转身去找水了。 白素贞见状,眉头一皱,立刻起身端起盘子:“我重新去做。” “不用。”许仙拉住他,“不难吃。” “但是……”白素贞还想说什么,许仙又道:“偶尔吃一点辣的也没关系。” 这句话许仙并非说的口不对心,事实上,虽然白素贞做的不是很好,但也不难吃。在他看来,白素贞并没有必要做这些,但既然对方都做了,他自然也不会拂了对方的意。 许仙正想着,白府的小厮桐绫突然跑了进来,神色有些焦急。 “怎么了?”白素贞问道。 “公子,外面来了一群捕快!” 第19章 夫唱妇随? “捕快……”小青有些疑糊的看了许仙一眼:“好端端的怎么会来捕快呢,难道是来找姐夫的?” 桐绫也看了许仙一眼,随即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找许公子的,他们个个身上都配着刀,表情看上去凶神恶煞的。” “凶神恶煞……”小青轻声喃呢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立刻看向白素贞,神色有一丝紧张:“大哥,不会是因为那件事吧。” 白素贞神情也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他垂眸沉吟,似在思考如何应对。 许仙见状,表情若有所思,他把目光转向桐绫,问道:“我姐夫李公甫可在其中?” 桐绫如实回答:“李公甫也在其中,他站在最后面,十分无奈又为难的样子。” 闻言许仙不禁皱起了眉头,听桐绫的描述看样子门外的捕快是来抓人的。李公甫会来显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一个无可避免的程度,这也让他想起了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一个问题,白素贞送给许娇容的银子和红玉镯子到底是哪来的?虽然白素贞是妖,但许仙相信,他送给许娇容的东西绝对不会是用法术随便找个石头替变的,既然如此,那两锭银子又是哪来的? 想到这,许仙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看向白素贞,神情难得严肃起来:“你们不会是偷了官银吧?” “我……”白素贞的话一下卡住了,事实上,他确实叫小青去拿过官银,被许仙这样看着,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到是小青在一旁连连呸了几声,义正言辞的纠正许仙:“什么叫偷?我们只是借用了一下!况且那些银子放在那里也是当摆设,我和大哥将它们拿去换一些食物给穷人怎么就不对了!再说了,我们这是……” “小青!”小青正说着起劲,突然被白素贞打断了,他动了动嘴唇,轻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到。”白素贞看向许仙,他说的是没有考虑周到,并没有说是自己这样做是错的。潜意识里,白素贞相信许仙不是古板的人,他能理解自己。 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许仙反而不怎么在意门外吵着要进来的捕快。他看着白素贞眼里希望得到自己肯定的期许眼神,眼角眉梢带着一丝笑意。怎么说了,白素贞确实是一个矛盾的人,或者说是矛盾的妖。 有时候处事成熟老练,有时候做事又任性直白。就像这次官银的事,许仙也说不出白素贞到底是对是错。 总之,出发点是好的吧。 只是这偷取官银之事不是一般的案件,衙门那里必须要有一个交代。 心思转念间,许仙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把门打开吧。”他对桐绫说道。 刚说完,小青就道:“姐夫你给他们开门干什么?反正我们不开门他们也拿我们没办法,要是他们硬闯,我和大哥就小小施展一下法术装鬼把他们吓走就好了!”小青毕竟才修行了几百年,思想还不成熟,人情世故更是一概不懂,凡是只顾自己随性。 白素贞不赞同的摇头:“小青,我们这样会让李公甫为难。” “那怎么办?难道由着他们来抓我们?” 许仙缓缓道:“你将剩下的官银还回去。” 小青有些不乐意了:“这拿都拿了,如果再还回去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白素贞道:“小青,许仙的意思应该是让我们把官银悄悄放回原处。” 许仙接过白素贞的话:“官银无故失踪并非一件小事,官银亏空太多,如果上面的人查下来牵扯的人也越多,事情处理起来就越麻烦。” 小青眉头紧蹙,事到如今,他才意识到自己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他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道:“即使我把官银还回去,他们还是会抓我们呀!” 闻言许仙却轻轻笑了笑:“你们先离开这里,剩下的事直接交给我就好了。” 许仙这样说也并非逞一时之能,他有一番自己的考虑。 门外的那些捕快之所以会来,应该是因为李公甫回家后从许娇容那里看到了白素贞给的银子,发现是失踪的官银后讯问许娇容来源,许娇容如实回答了银子的来处。事以,那些捕快应该是来抓白素贞和小青的,如果白素贞和小青消失,他们即使抓住他,最多也就是判他一个连带责任。 只要大部分官银还回去了,按照这里的刑法他最多也就被是发配到其他地方。发配到其他地方,这对许仙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每个世界都有一个支点,都一个或人物或物品的东西推动着这个世界的流动,一切的剧情因它而发展。他最初以为自己不过是穿越到聊斋世界,附属于剧情人物的发展规律。后来他又发现,似乎冥冥之中南来镇会出现妖怪和自己有莫大的关联。 他曾问过李公甫一些关于南来镇的邪门传说,虽然传说有妖怪却从没有发生过命案或者是灵异事件,妖怪挖人心的事算上时间恰好是他刚穿越来这里发生的。 而自己这个身体的体质似乎很容易招惹上妖怪,虽然这么说有些滑稽,但他确实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妖怪死盯着的唐僧一般。 正因为如此,他更不希望许娇容和李公甫等人因此而受到伤害。尽管他给了许娇容和李公甫一种可以避开妖魔的药粉,但就怕防不胜防。 对于许娇容和李公甫他虽然谈不上有多喜欢,但两人对他的关心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他生性淡漠,但并非不通情理,对于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他不希望对方因他而出事。 槐树精和蜘蛛精已经交给宁采臣和燕赤霞他们了,黑山的话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被发配到某地,对方会跟着自己离开。 这样一来,原本在南来镇的妖魔鬼怪要么被解决了譬如蜘蛛精这样的,要么就会跟着黑山一起走。 他想看看,他离开了南来镇,南来镇会不会变回到最初他来这里之前的平静和安宁。 许仙是怎么想的白素贞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以为许仙是想一个人揽下全部的责任。许仙一看白素贞的眼神,就知道他误会了。 “你别多想,我有自己的打算。”许仙柔声道,他看向白素贞,黑色的瞳孔流动着幽深潺潺的流光,深邃如漩涡般让人深陷其中,不由自主的信服他说的话。 白素贞有些犹豫了,明明是他考虑不周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偷取官银的事许仙也毫不知情。现如今自己不仅连累了许仙,对方还让他和小青先走,许仙是不想自己和小青惹上麻烦…… 白素贞越想内心越挣扎,秀气的眉头几乎皱成了一川字。 许仙突然伸手轻轻将白素贞的眉头抚平:“别把我想的那么好,我说过了,我有自己的打算。” 感觉到许仙指尖的淡淡暖意,白素贞抬眸,目光与许仙对视了很久,一直到门外再一次响起捕快撞门的声响,白素贞才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相信你。”如果是许仙的话,他选择尊重对方的决定。 “大哥,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小青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留下许仙一个人面对那些捕快,不会出事吧? “走吧,先去把官银还回去。”话落的同时,白素贞的身影就已消失在原地,他怕自己多待一分就忍不住改变注意。 小青看了许仙一眼,颇为豪气的说了一句:“姐夫你要挺住!”随即也消失在原地。 白素贞和小青走后,屋子里就只剩下许仙和小厮桐绫,许仙对桐绫道:“待会儿开门后,如果有人问起白素贞和小青,你就说他们在两个时辰前已经收拾行李离开了。” 桐绫点了点头:“许公子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许仙轻轻笑了笑,随即走向白府的大门。 由于门外的捕快一直在试图撞门,桐绫打开门的时候,撞门的那些个捕快一时不备纷纷向前倒去,险些一个踉跄。 李公甫见到许仙,面色先是一喜,随即又一脸愁容,他急忙走到许仙面前,焦急的问道:“汉文,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媳妇还有她那弟弟在哪儿?”说着,他往许仙身后望了望。 许仙没有回答,他扫了一眼其他捕快,装作不知情的问道:“姐夫,发生了什么事?” 李公甫闻言连连叹了好几口气:“汉文呀,你那媳妇可是偷了官银?现在县太爷放话说要大力彻查此事呀!” “官银?姐夫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公甫眉头紧蹙:“唉……今早她给了你姐姐两锭银子,那银子就是失踪的官银!” 李公甫说完,站在他身旁的一个捕快也说道:“许大夫,快叫白素贞出来吧,你也别怪我们不留情面,我们这也是秉公办事。” 说话的这个捕快许仙见过,是昨日来参加自己与白素贞婚礼的捕快之一,从这架势来看,应该是和李公甫平时关系很不错的人。 只是其他来的捕快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他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差点摔跤,现在面色都不是很好。他们看了一眼李公甫,其中一个和李公甫同等级的王姓捕快阴阳怪气道:“老李,你可别护着,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该干嘛就干嘛,如果找不到白素贞的人,就把许仙押去衙门来代替!” 许仙看向说话的捕快,淡淡的说道:“你们现在就可以直接把我带走。” 那人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桐绫见状,上前几步说道:“我家小姐和公子几个时辰前已经离开了,我和许公子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李公甫神色不由紧张起来:“汉文,这……”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之前说话的王姓捕快打断了:“李公甫,你可别徇私!” 李公甫顿时一哽,气的胡子都翘了翘。 “没事的,姐夫。” 随后,除了小厮桐绫外,其他人全部都去了衙门。 刚到衙门,负责看守官银的捕快就跑来告诉李公甫等人,丢失的官银突然自己回来了。虽然还有一小部分不知去向,不过这一小部分与追回的官银相比已经微不足道了。 由于许仙并不算是真正导致官银失踪之人,加之李公甫通了人情的关系,衙门方面也没有像审问犯人那样审问许仙。 当县太爷问及白素贞和小青的去向时,许仙便把自己早已经想好的说辞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他虽然让白素贞和小青暂时消失,但却并没有打算让他们背负畏罪潜逃的罪名。只道白素贞和小青初来南来镇时,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的把传家宝玉拿来换取银两,却一不小心换成了官银。而给他们换官银的人也早已失踪,如今官银突然回来,可能是因为那人怕事情闹大所以又悄悄放了回去。 事以,从许仙口中,白素贞和小青俨然成为了两个被欺骗的受害者。 许仙的这一番说辞,虽然听起来有些牵强,无奈现在白素贞和小青两个重要人物都不在场,加之官银大部分已经找回,县太爷一时之间也不好再说什么。更何况,许仙由于在庆余堂给人看病时成效颇深,在南来镇很受百姓欢迎,潜意识里,大家心里的天平就已经偏向许仙这边。 人心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有时候运用的好可以成为强有力的武器。就比如说现在,大家反而开始议论县太爷作为一县之长没有看守好官银。 舆论是最可怕的利剑,县太爷也只好大事化小,小事尽量化了。剩下那小部分没有找回的官银,也只有他自己拿出自己的银两补上去。毕竟官银失踪,他的责任怎么也推脱不掉,与其给上面的人留下一个看守失职的松懈印象,不如让这件事小事化了,最好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相信只要他把剩余的银两补上去,上面的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这次县太爷自己把官银补上去,暗叹自己吃了亏,也不会让许仙好过。于是也不顾李公甫等捕快的反对,直接下令把许仙发配到姑苏胥江驿,一年不得再回南来镇。 美名其曰让许仙好好反省,说这白素贞和小青虽是受害者,但也确实使用过官银,现在白素贞和小青都不在,县太爷硬是给许仙扣上一个知情不报的幌子。 许仙倒是无所谓,虽然过程有一些小出入,但大体都是他早已预料的。 许娇容再得知许仙要被发配到姑苏后,顿时眼泪一下哗哗的流了出来,扯着李公甫的衣袖埋怨他抓人抓到自己家里了。 许仙忙上前安慰了几句,和李公甫一起安抚许娇容的情绪。 李公甫颇为无奈的看了许仙一眼,轻轻拍着许娇容的背,叹道:“老婆呀,你也别伤心啦,我已经托随行的官差头一路上好好照顾汉文。” 许娇容用力锤了一下李公甫:“苏州胥江驿离这里这么远,到了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可苦了我们家汉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李公甫紧皱着眉头,让汉文一个人去苏州,他也舍不得。 只是事情已经成定局,县太爷那边逼他结案,他一个小公甫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唯一能为这个小舅子做的也就只有托人一路上照顾一下。 即使许娇容有千万个不愿意,县太爷的指令既然已经发了下来,断不会有更改的道理。 “姐姐,你放心,到了苏州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而且去那里对我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但是……”许娇容话还说完,庆余堂的李学徒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许仙,这是王掌柜让我带给你的信,他有事脱不了身便托我告诉你,等你去了胥江驿就把这信交给济人堂药材铺的老板吴人杰,吴老板住在吴家巷,是王掌柜的结拜兄弟。” 许仙接过信,眼里闪过一抹淡淡的暖意,他知道王员外是怕他去了那里没有人照应,所以才特地写一封信:“替我谢谢王掌柜。” 李学徒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也有些遗憾,最后只说了一句:“一路小心”便告辞离开了。 李学徒前脚刚走,后脚负责随行的官差随即就走了过来,对许仙说道:“我们该走了。” 许仙点了点头,转身对李公甫说道:“姐夫,姐姐就拜托你照顾了。”说完,又安抚了一下许娇容,这才跟随三个官差前往苏州胥江驿。 严格意义上来说许仙并不算是犯人,而且他作为大夫在南来镇的名声很好,再加上李公甫的特别委托,所以一路上,三个官差都对许仙十分客气。 中途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官差头对许仙说道:“许大夫,你别想这么多,李公甫要我好好关照你,还好我的表叔是胥江驿的驿丞,叫郝江化,他人特别客气,你到他那里去我就放心了。” “好讲话?” “不,不是,”官差头连忙摆手:“这是别人给他取的外号,他人特别热心,一定会好好关照你的。” 许仙轻轻笑了笑:“多谢官爷。” “不必不必,平时李公甫也很照顾我们。”官差头笑着摸了摸鼻子:“走吧,继续赶路。” 南来镇是一个小镇,地形环境都较为偏僻,要去苏州必须经过一段山路。这段山路虽谈不上陡峭,但却是不怎么好走,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有些地面的杂草都快没过膝盖。 官差头提醒道:“许大夫,这段山路不好走,你可注意着脚下。” 官差头说完,见许仙没有回应,似在看某处,于是他轻声喊道:“许大夫?你在看什么呀?” “没什么。”许仙收回目光。 第20章 蠢蠢欲动 官差头见状,侧头朝着许仙先前所看的方向看过去,除了高大苍翠的树木和野花草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许大夫,等过了这段山路,就能看到苏州城道了。” 许仙点了点,抬脚走在了前面,官差头和其他两个官差紧随着跟了上去。 一直到他们的背影变得越来越远,郝江化先前所看的方向处,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出现一百一青两抹身影。 小青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轻呼一口气:“好险好险,刚刚差点就被姐夫发现了,还好我们躲得快!” “他知道。”白素贞忽然来了一句。 “什么?”小青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发现了我们。” 小青愣了愣神,随即笑道:“我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小青语气里透露出一丝崇拜:“不愧为我的姐夫!” 他随即又问:“我们还要继续跟着姐夫他们吗?” “不用了,”白素贞回想到许仙先前不经意间扫向他和小青藏身处的眼神,沉吟了片刻后,道:“他不需要我们跟着保护他的安全。” 白素贞望着许仙已经消失的背影,缓缓说道:“我们先到胥江驿等他来。” 苏州是繁华的大城,胥江驿更是处处透着小桥水巷的清风徐缓之美。小贩吆喝着自己摊前的精美饰品,妙龄的少女以及成熟的美妇三三两两的挽着手低声讨论着价钱。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俨然一副热闹非凡的场面。 进了城之后,官差头很快找到了胥江驿丞郝江化。郝江化看起来约摸四十来岁,身材瘦小,前额略凸,嘴上留了八字胡,他看到官差头和许仙等人,含着笑上前相迎。 官差头对他说道:“这是我们李头儿的内弟,叫许仙,不小心被案子牵连了,所以到这地方来了,请你以后多担待一点。” “应该的。”郝江化笑着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许仙几眼:“这位许相公当真是长得一表人才。” 许仙轻轻笑了笑算作回应,官差头继续道:“许仙精通医道,是个大夫,在南来镇庆余堂药铺给人看病。”他说完,轻轻拍了拍郝江化的肩,“麻烦了,我先走了。” 郝江化是一个热情之人,颇有几分自来熟的性格,官差头走后,郝江化便直接讯问许仙:“许相公呀,你在这苏州胥江驿可有什么亲戚?” “没有,”许仙缓缓说道:“庆余堂的王掌柜在这儿有个朋友,还有一封信托我交给那位朋友。” 郝江化闻言,笑意更浓了,他拍着胸脯道:“吴家巷我知道,就在胥门附近不远处,我带你去送信去。” 吴家巷在胥江驿算是数一数二的热闹街道,可谓是人山人海。 郝江化本来长得就瘦小,个子也不高,和许仙相比,也就才到许仙的肩膀,此时他挤在一堆人群中,视线被挡住,差点就被淹没。 不同于郝江化行走的如此费力,许仙整个人显得格外轻松,他身材挺拔修长,加之身上散发出的和煦气质,周围的行人下意识的都会给他留一些空间。 不得不说,不管是在哪儿时代,对于长得好看的人,大家潜意识里总是多了一分照顾。 许仙在现代的职业就是医生,对于各种药草味已经到了十分熟悉的程度。虽然此刻人来人往以至于挡住了道路两边的店铺,但只要顺着这一股药草味去找,就能找到济人堂。 许仙见郝江化在一堆人群中费力穿梭的样子,便告诉他自己可以根据草药味一个人前去济人堂。 郝江化想也没想就摇头,态度异常坚决:“这怎么行,我要陪你到济人堂我才放心。” 郝江化刚说完,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声,一个浑身是血的乞丐撞开人群向许仙这边跑来,紧接着,一阵马蹄声尾随而来。 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十多岁的红衣少年,少年的五官虽未长开,然眉宇之间却透着一抹艳丽。 少年看着前方不停逃跑的乞丐,眼里浮现起浓浓的戾气,他残忍一笑,猛地挥手甩出长鞭,鞭子一下缠住乞丐的脚踝,他用力一拉,乞丐猛地摔在地上,发出一道沉重的闷哼。 许仙就站在乞丐半米远不到的地方,听到对方发出的闷哼,许仙朝他看了过去。乞丐衣着十分破烂,头发凌乱且浑身是血,大大小小的鞭痕交错在背上,内里的血肉都翻涌了出来。 许仙注意到乞丐的后颈处以及手上都长了许多小红斑。尽管如此,如果不是眼力特别好,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种红斑。而这种红斑放在现代来看也就只是是荨麻疹,但在古代,这个时候大多数人会将荨麻疹和天花归类到一起。 这时,原本趴在地上的乞丐突然抬起了头,脏乱的头发基乎遮住了他整张脸,许仙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却能感觉到对方眼里强烈而滔天的怒火。 乞丐的眼神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锐利而愤怒,最后目光与许仙在空气中交汇。 这是一双很特别的眼睛,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即使被砍掉四脚,拔去獠牙,也仍旧没有半点的屈服,凶狠而具有攻击性。 不错的眼神,许仙挑了挑眉,率先移开了目光。 这时,红衣少年翻身跳下马,将乞丐拖到自己面前,少年身后的家奴顺势将乞丐压制住让他不能动弹。 红衣少年一脚踩向乞丐的胸口,对上乞丐愤怒不甘的眼神,少年笑得嚣张而放肆:“你倒是跑呀?怎么不跑了?” 这种场面在这显然十分常见,围观的百姓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不知红衣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大家此刻都突然禁了声,虽然见怪不怪,然大话却不敢多说一句。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狗东西,弄脏了本少爷的衣服就想跑?”少年眼神轻蔑。 乞丐不语,只是用力挣扎着,一双眼睛死盯着少年,仿佛要吃了他一般。 少年眼睛一眯,一脚踹向乞丐的脸,十分嚣张的说道:“怎么?你这狗东西还不服气?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 少年还在说着,许仙却没有兴趣再继续观看这如同闹剧般的场面。权利等级,尊卑观念,贪官污吏占据了朝堂的百分之五十以上,这些人的后裔养尊处优肆意横行,强势的背景可以任他们为所欲为,而处于最底层的人却如猪猡刍狗。这是人心膨胀,虚伪繁荣里的缩影,如同世袭制一般恶性循环着,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一样。 许仙并没有对这个乞丐有任何的同情,也完全没有要救他的意思。许仙用眼神示意郝江化可以走了,郝江化会意,立刻点了点,从他的眼神中许仙可以看出,对方很不想在这里多待。 恰巧这时红衣少年不知说道了什么,突然看向围观的人群,少年的视线从这些围观的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一个让他觉得十分顺眼的男子,几乎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你过来!” 许仙轻飘飘的看了少年一眼,脚步一抬,却不是走向少年,而是绕过自己身边之人往外走。 少年一怒,显然没有想到许仙会违抗自己的命令,扬手就像许仙抽去。 许仙身形一动,迅速侧身,瞬间躲过了少年的鞭、子。虽然许仙躲了过鞭、子,然而站在他身旁的郝江化却不幸被牵连了,鞭子插过他的手腕。 郝江化痛呼一声,许仙执起他的手看了看,还好伤的不重,只是划破了一点皮。 少年和官奴的注意力此刻全部放在了许仙这边,趁着少年和官奴松懈的瞬间,原本被少年踩在地上的乞丐猛地一动,挣脱掉官奴的束缚,站起身用尽全力将少年扑倒,拳头狠狠砸向少年。 大家发出一阵惊呼,官奴们反应过来后,一把推开乞丐,其中一个看起来是官奴头子的人将少年扶起,剩下的官奴使命踢着乞丐。 乞丐原本就被鞭.子伤的很重,此时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官奴暴打,剧烈的咳嗽了一下,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少年捂着自己红肿的脸,愤怒的吼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或许是因为最初目光对视时许仙眼中那一瞬间的些许赞赏,又或是因为许仙并不畏惧少年且轻而易举的躲开了鞭.子。被官奴暴打的乞丐将目光投向了许仙,他的眼里带着不甘的怒火,更多的却是对生的强烈希望。他死死的盯着许仙,就如同落水的人狠狠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无论身下的漩涡急剧飞旋,他也死拽着不放手。 许仙眉微挑,随后突然一笑。 这个乞丐,或许不该就这么死了。 心思转念间,许仙指着已经快奄奄一息的乞丐,不疾不徐的对红衣少年说道:“他得了天花,我相信你知道这个病会传染。” 许仙的声音并不算大,但由于大家都十分安静,事以他说的话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红衣少年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眼里浮现出惊恐,一旁打的正尽兴的官奴们听后也一脸恐惧。 许仙很满意现在这个效果,他继续说道:“刚刚这个乞丐压在你身上,或许天花已经传染给了你,而你们……”许仙突然将目光转向官奴,视线定格在他们的身上:“你们先是用手牵制他,随后又用脚踢他,会不会也被传染?” 许仙说完,众人皆是一惊,也没有在去思考许仙话中的真假,一股脑的全部散开,那离开的速度像是恨不得自己能飞一样,生怕也被传染了天花,这种东西令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几乎是几秒终的时间,除了被许仙震的甚未回神的郝江化,其他围观的人全部离开不见了身影。 红衣少年紧皱眉头,脸色十分难看,虽然心里已经开始怀疑,表面却故意硬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 闻言许仙却只是笑了笑,“不信你可以看他手背上的红斑。” 红衣少年看到乞丐手背上的红斑,顿时面色一白,许仙扫了一圈官奴和红衣少年,漫不尽心的说道:“或许你们的手腕处现在也有了这种红斑。” 少年几乎是颤抖的挽起衣袖,只见原本白皙光滑的手腕处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斑, 官奴们的手脚也同样长满了红斑。 许仙眼睛微眯,对红衣少年道:“就在刚才这个乞丐还用拳头打了你的脸,你说你的脸等一会儿会不会也……” 许仙故意没有说完剩下的话,红衣少年顿时惊恐的大叫一声。 官奴们也吓坏了,牙齿都在打颤:“少……少爷,我们该……该怎么办……” “回去!”少年吼道:“对!回去,回去找大夫!”说着,他跳上马往来时的方向离开了。身后的官奴也纷纷跳上马,看也没看乞丐直接驾马跟了上去。 乞丐看向许仙,眼里全是灰败的神色,他动了动嘴唇,几乎颤抖吐出几个字:“我…真的得了天花?” “没有。”许仙停了一下:“只是普通的红疹。” 闻言,乞丐眼里一下浮现起巨大的光彩来,先前的死气瞬间褪去:“你是大夫?”他问,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眼神却很肯定。 许仙没有回答,只是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一个药瓶,“你背过去。” 乞丐见状,瞬间懂了许仙的意思,他十分感谢的看了许仙一眼,随后背对着许仙。 许仙将药粉抖落洒在乞丐的伤口上,乞丐闷哼一声,随后紧咬着牙忍着巨疼,他脸上全是黑色的灰泥,汗水顺着额头流下,粘着脏乱的头发,让他整个人宛如泥浆里出来的一般。一直到许仙说可以了,他才松开牙齿,大大的呼了一口气。 “谢谢。”他看向许仙的眼里充满了感激。 “等你彻底好了再说吧。”许仙将手中的药瓶放在乞丐面前:“这个还剩一点,你拿去将它涂在伤口处很快就会愈合,”许仙停了一下:“至于剩下还未处理的伤口,你只有自己去找草药止血。” 许仙沉吟了几秒,随后又将可以消除红疹所需要的草药外形一一给对方描述了一遍。 乞丐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许仙见状,挑了挑眉道:“这些草药基本都是野生的,山上可以找到。” 至于对方能不能坚持到上山采药,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既然对生如此渴望,就不会轻易放弃。 许仙最后看了乞丐一眼,随即直接转身对郝江化说道:“走吧。” 郝江化点头,也看了一眼乞丐,小声嘀咕了一下后,抬脚跟上许仙的脚步。他知道许仙是大夫,却没想到对方这么厉害,果然是年少有为呀!郝江化在心里感叹。 乞丐握紧了手里的药瓶,望着许仙的背影,眼里奔发出从未有过的光彩。 而在乞丐后方的巷道里,黑山靠着墙轻轻笑着:“许仙…你还是太天真了……” 第21章 命犯桃花? 从红衣少年手中救下乞丐,这对于许仙来说不过只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让他太过在意。事实上,虽然红衣少年和那些官奴手腕处的红疹看起来和乞丐手上的一样,但并非是荨麻疹。许仙只是放了一种可以快速让人身上起红斑的药粉,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约摸五天的时间就会自动散去。 红衣少年的穿着打扮一看就并非普通人家,再加上少年的身后又跟着一群官奴,显然是官府子弟。以这里的百姓惧怕他的程度来看,少年的家中长辈应该还是官位不小的高官。却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让少年待在这小小的胥江驿。 他在少年教训乞丐的时候出声打断,虽不是明的帮忙,却总归还是算和少年结下了一点良子,哪怕这只是少年单方面的。虽然如此,许仙却并没有后悔那么做,他做事向来随性,虽一切按照喜好办事,但并非莽撞之人,凡事都有自己的一番考虑。 只是许仙虽然不在意,却让郝江化担心个不停。这会儿他脑子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回想起刚才的事就是一阵后怕。 先不说那少年的身份,自己的侄儿才拜托自己关照许仙,这后一秒人就和小霸王撞上了。一想到这,郝江化嘴上的八字胡都快纠结到了一起:“许相公呀,刚刚那少年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小霸王,也不知道这小霸王回头会不会找你麻烦呀……” “小霸王?” “可不是嘛!”郝江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衣袖,上面被鞭.子抽的破烂了一块,他轻叹了一口气,期期艾艾的道:“那小霸王的父亲是太后亲大哥的儿子,如今在朝中当宰相,素来残□□诈,但偏偏十分溺爱这唯一的儿子。” 太后姓虞,当今皇帝姓北川,单名一个祈,寓为祈祷之意。北川祁并非太后亲生,而是由先皇最宠爱的嫔妃萧贵妃所生。萧贵妃死的早,先皇那一辈的嫔妃原本就不多,最后能怀孕且顺利生下孩子的更是寥寥无几,所以先皇子女单薄,除了三个公主外,活下来的皇子就只有当今皇帝北川祁和太后的儿子逍遥侯北川景。 原本按照礼数虞氏不应该被封为太后,但北川祁的情况特殊,因为萧贵妃死的早,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由当时的皇后虞氏扶养,事以,如今登机后,虞氏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太后。 后宫中堪比一个战场,虞氏能当皇后几十年自然是心机颇深,而北川祁能当上皇帝也绝非池中之物。当今皇帝和太后虞氏的关系看似和谐,实则一直是彼此试探互相牵制。 虞家一直在朝中位居高位,再加上太后虞氏的原因,虞家的势力足以与皇帝在朝中培养的亲信相互抗衡。 从郝江化的口中,许仙大致了解了当今局势。 红衣少年叫虞笙,是当今宰相虞鸿的独生子,因为刚出生时算命大师算出这孩子八字犯煞,不能在爹娘亲身边养,必须要在小县待到成年才能解煞,不然孩子将早年丧命 。事以,即使虞鸿就算再舍不得虞笙,也不得不将唯一的儿子送到苏州这小小的胥江驿。正因为如此,这虞笙才更受宠爱,几乎是要什么上面就给什么,长久以来便养成了如今这副霸道娇纵又唯我独尊的性格。 这些事情在胥江驿原本就不是什么大秘密,再加上郝江化又是这里的驿丞,知道的自然也比寻常的百姓多一些。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个内.幕,郝江化才更担心虞笙这个小霸王会心里不平衡,回头来找许仙的麻烦。 “许相公呀,如果那小霸王真找你麻烦,我也只能帮忙拖延掩护几下,实在不行,你就先躲远一点。”郝江化出着主意。 许仙见郝江化一脸认真的样子,知道对方是在为自己着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让郝江化凡事往好的方面想。 少年虞笙和官奴手腕上的红疹是他自己特质的药粉造成的,五天后虽然会自动散去,但是在此之前,无论用什么药物都无法让红疹消失。正如先前所说的那样,这个时代的医学尚且不是很发达,大家易将普通的荨麻疹看成是天花,再加上他用的药粉在效果方面更是与真正的天花相差无几,所以这个时候,少年应该是找大夫医治。 只要是在红疹消失前的五天内,如果这个少年稍微聪明一点的话,就应该会想到他。毕竟在少年和一群官奴眼里,当时只有自己是最先观察到乞丐手上起红疹的人,能够发现别人不曾注意的红疹,如果不是观察过度敏锐,那就是懂得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当少年找来的大夫都不能治好红疹时,哪怕只是有一点能医治红疹的可能,对方应该也会不犹豫力的尝试。 所以,少年要么不来找他,要么来找他便是让他前去看能否将红疹消除。 如果少年要来找他,他只需要提前让少年手腕上的红疹消失。依照少年的地位,一旦他让红疹成功消失,之后如果自己开药铺,也不会出现没有病人前来看病的情况。如果少年不来找他,他也乐的清闲,自然也就省去一些麻烦。 事以,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坏事。 根据草药散发出来的气味,许仙很快就找到了济人堂。 济人堂药铺的掌柜吴人杰看起来比郝江化年龄大一些,身材也比郝江化略高大一些,五十岁左右的样子,嘴上同样留着八字胡。 吴人杰看到许仙和郝江化两人,很热情的上前几步相迎,道:“两位请坐,有什么指教吗?” 郝江化问道:“你是吴掌柜吧?” 吴人杰十分有礼的笑了笑,道:“好说好说,我就是吴人杰。” 许仙微弯腰做了一个择:“吴伯伯好。” “不敢不敢,这位相公是——”吴人杰疑惑的打量着许仙,他从未见过许仙,心里有一丝纳闷。 “我之前在南来镇王凤山老师的药铺下做大夫,我姓许。”许仙将袖中的信拿了出来,递给吴人杰:“王凤山老师有封信给你…” 吴人杰听到王掌柜的名字,笑容顿时真切了许多:“啊,原来你是凤山的学生呀,好好,我和他是结拜的好兄弟,来来,快里边坐——”吴人杰十分熟络地招呼许仙和郝江化坐下,接着拆开信开始详读。 过了一会儿,突然传来一道亮丽的女声:“爹爹!”一个身穿粉衣的年轻女子从房间的一道帘幕处出来,紧随女子出来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 女子见到坐在郝江化身旁的许仙,呆愣了几秒后,脸上突然泛起一抹薄薄的红晕。 许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很快移开了目光。 恰好吴人杰这时也看完了信,不知王掌柜在信里写了什么,吴人杰脸上挂着十分满意的微笑。他将信收起后,抬头看了看许仙,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吴玉莲,顿时笑意更浓了,随即便对郝江化说道:“驿丞老弟,来,我们借一步说话。”末了,他又对吴玉莲和吴大娘说道:“你们好好照顾许相公。” 吴玉莲娇羞的点了点头,柔柔的回道:“好的,爹爹。” 闻言许仙的眉头却是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他大概能猜到吴人杰将郝江化带到另一处说话的原因,虽然他不知道王掌柜在信里具体写了些什么,但就目前来看,王掌柜并没有在信中提到他已经成亲之事。 原本他是打算到这胥江驿之后先在济人堂做一段时间的大夫,这省去了他去其他地方找药铺的时间,等银两存的差不多了就自己开一家药铺。现在看来,或许这并不是很妥善的打算。 吴大娘对吴玉莲使了使眼色,柔声道:“玉莲你快去给许相公沏上一壶茶。” 吴玉莲点了点头,一脸羞涩的走到许仙身旁,一边倒茶一边还不忘偷瞄许仙几眼。 “许大哥,请喝茶。”吴玉莲的眼里带着几分期许,少女皮肤白皙,此刻脸上红晕微起,别有一番娇羞芙蓉之美。 然相比于吴玉莲的热情,许仙就显得冷淡许多,他道了一声谢,语气里透着一丝疏离。之后便没有再看吴玉莲,而是将目光转向散发出淡淡清香的茶。 吴玉莲见状,手无意识的抓了抓衣服的裙摆,有些无措的看了看吴大娘,吴大娘轻轻拍了拍吴玉莲的手,安抚了一下后,又看向许仙,动了动嘴唇正准备说话时,许仙却突然开口了。 “这龙井茶很清香……”许仙停了一下,下一句便接着说道:“我家娘子最喜欢喝的茶就是龙井。” 第22章 夫妻关系 许仙话一出口,吴玉莲和吴大娘一下就愣住了,吴玉莲的眼睛突然变得有些红,吴大娘眼里也浮现起一丝遗憾,不过很快她就调整了过来。对许仙的态度虽然相比于之前没有那么热情了,但是基本的待客之道却做的很好。 吴人杰和郝江化说完话,出来的时候吴大娘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夫妻二人一起生活了几十年,长久以来养成的默契让他瞬间读懂了吴大娘眼神里所要表达的意思。 吴人杰并不知道许仙已经成亲,只道自己的女儿和许仙并没有互相看对眼。 吴大娘又看了一眼明显有些失落的女儿吴玉莲,她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沉思了了一会儿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试探性的开口道:“许相公一表人才,相信你家娘子也定是一个贤惠漂亮的美人吧。” “娘子?”吴人杰有些惊讶的看向许仙:“许相公这是已经婚配了吗…” 许仙点了点头,端起龙井茶轻轻抿了一口。他这既算是默认了吴大娘的问题,又算是肯定了吴人杰的疑问。 吴人杰沉吟了片刻后,斟酌着开口问道:“许相公的娘子现在可还在那南来镇?” 王凤山是他的结拜好兄弟,他相信凤山识人绝对不会错的,能得到王掌柜的高度信任和赞许,许仙不管是从医道天赋还是人品方面应该都十分不错。更何况,他本身也十分满意许仙,至于自己女儿的那一点小心思,他这个做爹的又怎么可能看不懂。 许仙没有说话,他抬眸,看着吴人杰的眼睛,幽深而沉静的视线像是要洞穿吴人杰的内心,将之看的一清二楚。 吴人杰一惊,待他准备细寻时,许仙却突然一笑,眼里只剩一片温润的流光,仿佛之前的锐利不复存在般:“他也来胥江驿了。”许仙勾唇说道。 “许夫人也来了这胥江驿?”这下吴人杰更惊讶了,他看向郝江化,郝江化轻轻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吴玉莲突然开口问道:“许大哥,许夫人怎么没有跟着你一起过来?” “我先去看我和官人的房子了。”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代替了许仙的回答。 郝江化和吴玉莲等人下意识的朝着声音的发源处看去。 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的白衣女子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女子身形高挑,肤若凝脂,眉目如画,五官精致堪称绝色。然这却不是女子最引人注目的,女子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清冷淡雅的气质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白素贞的眼神在里面扫了一圈,特别是在吴玉莲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他半眯了一下眼睛,随即走到许仙身边,柔声道:“官人,房子我已经看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过去住?” 白素贞的嗓音原本就清冷且不含任何杂渍,此时被他刻意的放柔,颇有一种细腻婉约之感。尤其是“官人”这两个字,从白素贞嘴里出来,没有一点娇喋扭捏,声音不过分低沉也没有太尖锐,反而带着一种中性之美。 许仙原本以为听到白素贞叫自己官人多少会觉得不自在,却没想到真正听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怪异。 “就现在吧……”许仙站起身,他看向白素贞,眼里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与对方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到一起。 在场的人除了许仙之外,谁都没有料到白素贞会突然出现。特别是吴人杰,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朋友王凤山没有在信中提及许仙已经娶妻之事,是因为许仙的那位娘子无关痛痒,或者说是两人感情不深。结果现在看来,事实并非他所想的那样,两人感情应该是十分好的。 吴人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吴玉莲,又把目光转向许仙和白素贞,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才可谓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呀… 罢了,玉莲既然无法与许仙相互倾心,定是还没遇到自己的真命良缘。 吴人杰想得开,虽然有点可惜,对这种事却不会强求。 几人之中,就属吴玉莲的表情最为丰富,她从小被宠着长大,自认为自己已经长得很不错了,却没想到自己难得看对眼一个男子,对方不但已经婚配,娘子更是比自己漂亮的数倍不止。 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许仙和白素贞两人互相对视的画面有些碍眼,心里也莫名的生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与她青不青睐许仙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或许就是女人的天性,一旦看到比自己更完美的人,总会下意识的去关注,最初可能只是单纯的欣赏,然而后来就可能因为某个对立的诱因而转换为嫉妒。 “想必这位就是许相公的娘子吧,”郝江化笑道:“果然是一个俏丽佳人。” 他话一出口,白素贞沉默了几秒,随后抬眸问身旁的许仙:“官人,这位是……” “胥江驿的驿丞,姓郝。”许仙说完,又将吴人杰等人简单的介绍给白素贞。 吴玉莲看着许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素贞若有所思的看了吴玉莲一眼,随即勾唇浅浅一笑,他端起许仙先前喝过的茶,半眯着眼轻轻嗅了嗅:“是龙井茶呀……”他偏头看向许仙:“官人,这茶有我泡的好喝吗?” 他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期待和天真,还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像是一个渴望得到肯定的小孩。 许仙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白素贞,他一直都知道,如果白素贞愿意,白素贞可以只展现出自己想要别人看到的那一面。 就比如说现在…… 许仙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他看了一眼吴玉莲等人,沉吟了片刻后,对白素贞说道:“你自己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说这话时,许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和慵懒的调调,颇有一丝耐人寻味的意思。 吴玉莲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着白素贞和许仙两人的互动,这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一般,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吴玉莲想着,多少觉得有些尴尬。 然而白素贞接下来的动作,让她的脸色直接黑了下来。 只见白素贞直接就着许仙先前喝过的位置,也轻抿了一口杯里的茶,末了,还不忘评价道:“有点浓了,官人喜欢喝淡一点的。”他并没有说谁泡的好喝,然意思却不言而喻。 吴玉莲顿时气的腮帮子一股,她有种对方其实是故意的感觉,她拉了拉吴人杰的衣袖,语气里透着一丝委屈:“爹爹你看…” 吴人杰轻轻咳了咳,安抚性的拍了拍吴玉莲的手,随后将目光转向许仙:“许相公,如今你来到咱们苏州胥江驿,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在吴人杰看来,虽然许仙和自家女儿是没有可能了,但是许仙本身的医道应该是及其有天赋的。好友凤山在信里让他多关照一下,如果可以,他是想让许仙先在济人堂当一段时间的大夫,毕竟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 许仙大概猜到了吴人杰会如此说的原因,虽然对方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沉吟了片刻后,他轻轻笑道:“我初来这里准备先熟悉一下环境,其他的等一切安定下来再做打算。” “哦?”吴人杰与郝江化对视了一眼,思考了一番后,说道:“许相公如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官人,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回家吧。”白素贞出声道:“去看看我们在这里的新家。” 闻言,许仙勾唇一笑:“好。” 吴人杰见此也不好再多说,白素贞和许仙离开后,吴玉莲有些不悦的哼了哼声,随即也转身回了房间。吴大娘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摇了摇头,跟在吴玉莲的身后进了房间。 出了济人堂,许仙突然问道:“这次的房子是一座荒宅还是凭空变的?”他的语气有些挪谕,眼角眉梢间仿佛还带着一丝笑意。 他想起之前在南来镇的时候,短短一天 的时间白府就在街对面凭空出现,这种明明不合理常理的出现,却没有任何人疑惑,想来可能是因为白素贞用了法术的原因。 白素贞顿了顿,才说道:“不是荒宅是一处废旧的茶楼,我让桐绫重新打扫了一下。” 闻言,许仙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白素贞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白素贞的脸上浮现起一抹薄薄的红晕,尽管如此,他却并没有移开目光,而是继续说道:“茶楼后面是一座庭院,庭院用来住,茶楼可以改成药铺。”说这话时,白素贞的语述放的很慢,一字一句说的十分认真。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类似于期待的神色,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许仙的面容,清幽潺潺,如一道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许仙的目光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 另一边…… 在一处山腰上,一个浑身脏乱的乞丐手里握着一个树干,摇摇晃晃支撑着身体向前走着,他走的很缓慢,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的吃力,最终因为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他拼命想要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他只觉后颈一痛,瞬间昏了过去。 第23章 白素贞说的庭院离吴家巷不算太远,也就是隔着两条街的距离。 许仙看着面前明显翻新过后的茶楼和庭院,不得不感叹法术有时候真的是很神奇和方便。 “进去吧。”白素贞的神情十分愉悦。 许仙进去的时候,小青恰好从楼梯口下来,小厮桐绫紧跟在他身后,两人的手里都抱着一副巨大的画像,画像的四方边沿用最好的紫檀木包围雕刻而成。由于画像正面朝着小青自己,许仙只能看到画像背面水墨丹青般星星点点的痕迹。 小青看到许仙,先是一惊,随后下意识的将画像往怀里挪了挪。他的目光左右漂移了一会儿,有些心虚的干笑道:“姐夫,你回来了…” 许仙眼睛一眯,他原本对小青怀中的画像不怎么感兴趣,现在见对方刻意的掩饰动作,反而勾起了他一丝好奇。 “上面画了什么?” “啊…哈哈…没什么…”小青用余光偷偷瞟了自家大哥一眼。 “是吗……”许仙勾了勾唇,抬脚便打算往楼梯上走,这时,白素贞突然出声道:“一个人的像。” 许仙脚步一顿,他转身看向白素贞,静默了几秒后,试探性的开口道:“我的?” “嗯。”白素贞轻点了一下头。 许仙一听,眼里浮现起一抹情绪,转瞬即逝:“给我看看吧。”他对小青说道。 小青一边走下楼梯一边说道,“这是我大哥之前画的……”说完,他将画像转了一圈靠着墙壁放下,正面朝着许仙。 “我上去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小青说着,用眼神示意桐绫将手中的画像也放下。 许仙的目光落在第一幅画上。 白色的画卷上,水墨细笔勾勒出淅淅沥沥的雨滴,一身蓝衣的男子撑着油纸伞缓步行走在雨中,只是一个背影,透过画卷却仿佛将男子身上的冷漠和疏离刻画了出来。 这是…… 许仙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这是他从船上刚下来的那会儿。 白素贞的双目也盯着画像,他眼神柔和,缓缓说道:“我们第二次正式见面,在船蓬里,你和我没有说一句话就走了。” 闻言,许仙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画中的绵绵细雨:“那场雨是你故意让它下的?”明明是疑问句,语气里却透着绝对的肯定。 白素贞轻“嗯”了一声。 “为什么?”许仙垂眸,看着白素贞的眼睛,那锐利的视线就像是要洞穿白素贞的内心,将之看的一清二楚。 白素贞毫不避讳的对上许仙的目光,他的眼睛明亮,黑白而分明:“你知道的。” 许仙动了动嘴唇,却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而是把目光转到第二幅画卷上。 画上仍旧是一身蓝衣的青年,只不过背景却从细雨街道变成了庆余堂的药铺。相比于第一幅图,这幅图笔墨更加浓厚,一比一划像是被精心描绘过一般,将青年侧脸的轮廓完美的勾勒出来。 画中的青年微微低头,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一副药方单子,睫毛在眼帘处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几分俊逸,几分柔和写意。 白素贞道:“那天我在庆余堂对面的茶楼坐了一下午,”也看了你一下午。后面的一句话白素贞没有说出来。 许仙想起白素贞那个时候突然走到自己面前说要以身相许的场景。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呢,除了有一丝恼怒,更多的却是无奈吧。 “这些类似的画还有很多?”许仙问道。 “很多。”白素贞回答的很干脆。 许仙挑了挑眉,突然勾唇一笑:“作为画中的人物,我想我有权利去看看。” 白素贞沉默了半秒后,薄唇轻启:“好” 跟着白素贞进了另一个房间,许仙这才算是知道了对方会回答“很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他原本以为最多不过十几幅,却没想到足有四十平米大的房间里,墙上挂的全是他的画像,画中的他或站着,或坐着,或神情淡漠,或勾唇浅笑。不同的姿态,不同的背景,几乎将他生活的点滴全部用书画的方式记录了下来。 许仙的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抽,按照正常人的反应来看,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惊讶多一点还是惊吓多一点。 如果白素贞生活在现代,有相机这种工具,毫无疑问的他会是一个虔诚的拍照狂徒。 将上百幅画快速扫了一遍,许仙双手抱肩,好整以暇的看着白素贞:“你让我看这些,不怕我一个不高兴将画全毁了?”毕竟白素贞这种行为不再只是单纯的欣赏某个人,而是已经涉及到个人的*方面。 “怕。”白素贞张了张口,嘴唇抖动了几下又迅速地抿在了一起,眼睛里堆砌起一层宛如霞光的亮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说道:“所以我在赌。” 他抬起下巴,露出白皙漂亮的锁骨,脖颈微微扬着,显出一段清瘦挺拔又有些刚硬的弧度:“事实证明,我赌对了。”因为此时的许仙,眼神里不但没有一丝的不悦和恼怒,反而带着淡淡浅浅的笑意。 “画这些画应该费了你不少时间吧——” 白素贞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一种说法道:“作画的时间过的很快。” 许仙乐了:“所以你平时的时间全部浪费在这些画上了。” “我只是想把美好的记忆保留下来,而这些记忆,光靠脑子储存起来是不够的。”白素贞说的很慢,他的手放在画框边沿上轻轻滑动,动作温柔而小心,宛如对待一个稀世珍宝般:“原本我是不打算让你看到的这些画的。” 闻言,许仙的眉微微挑了一下,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最后还是选择带我来这里?” “因为我想让你了解我,”白素贞抚摸画框边沿的手一停:“我想让你知道……我很在意你。”最后一句话白素贞说的很轻,几乎到了微不可闻的地步,如果不是许仙的听力异于常人,怕是要漏听这细微如蚊的声音。 许仙动了动嘴唇,突然不说话了。白素贞有时候太过直白的话语反而让他有些无法招架。明明身上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说出的话却丝毫不亚于情话。 从他这个角度来看,白素贞的脸颊有些消瘦,但是却更显得面部线条鲜明优美,从鼻梁到嘴唇的线条找不出半点瑕疵,就仿佛一尊苍白精致的大理石雕塑。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房间里只有彼此交错而隐约的呼吸。 这时,门突然开了,“咔”的一声打破了房间内静谧的气氛,小青和桐绫抱着之前的两幅画走了进来。 看到房间里的许仙和白素贞,小青愣了一下,随后猛地反应过来,“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 白素贞没有说话,许仙也没有说话。 小青看了看许仙,又看了看白素贞,他轻咳一声,连忙招呼桐绫也将画放下。随后摸了摸鼻头讪讪一笑:“我只是把画放进来,你们继续……继续……”说着便又把门关上了。 “啪”的一声之后,屋子里又从回到刚才的安静,最后还是许仙率先打破了沉默,“知道以身相许的真正含义吗?” 白素贞动了动嘴唇,正准备说话时许仙又道:“先别急着回答,如果你只是为了能位列仙班,何必做出如此牺牲。” “没有牺牲这种说法!”白素贞语气里难得透着一丝焦急。 闻言,许仙却突然一笑,只不过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在想,是不是无论是谁曾经救了你,你都会为了报恩选择以身相许。” “不是的!”白素贞急忙否定,“我……” “算了。”许仙打断他,“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用在意。”许仙说完,揉了揉太阳穴,他觉得自己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不正常。 “我先出去了。”留下这句话后,许仙没有再看白素贞,而是直接出了房间。问出那些问题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太不正常了。 “姐夫你怎么出来了?”小青扬起脖子朝屋内望了望。 许仙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书房在哪里?” “楼上左边的第一间。” 许仙进去书房没多久,白素贞也走了进来。许仙执笔给许娇容写信的时候,白素贞就站在一旁磨墨,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对于之前的话题闭口不谈,彼此心照不宣。 等许仙从写完书信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白素贞去了厨房,小青则用法术将庭院又改造了一下,院子不算太大,四周也只种了几株花草,尽管如此,花的香味却很浓厚,香气随着细微的风飘散在空气中,十分醉人。 晚饭是白素贞做的,相比于之前,这次明显进步了许多,饭后许仙很自然的拿起碗便要去洗,结果被桐绫拦了下来:“许公子,还是我来洗吧。” “不用。”许仙摇了摇头。 桐绫看了白素贞一眼,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不太好吧……” 许仙轻笑一声,反问道:“或许你觉得我们在这里继续僵持会很好?” 桐绫动了动嘴唇:“好吧。” “对了…”许仙看向白素贞:“明天我来做饭。”说完便转身进了厨房。 白素贞看着许仙的背影,嘴角微微荡开了一个美丽的弧度。 由于许仙现在没有在南来镇,再加上房间数量足够,事以,晚上的时候许仙和白素贞并没有睡在一间房里。许仙睡在楼上右边的第一间,白素贞的房间则在他的房间旁边。 月朗星稀,苏州是出了名的山水秀丽之地,夜晚皎洁的月光穿过香樟树梢散在地上,月桂的芬香飘飘洒洒的融入于夜的月色里。 许仙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看着窗外的月亮,回想起房间里的那一幅幅画,他的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或许从他来到这姑苏胥江的那一刻开始,很多东西就已经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改变。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许仙便背着药篓上山采药草。 开一家药铺说来简单,实则需要准备的东西却要很多。白素贞将废旧的茶楼改成了药铺,但是开药铺需要各种药材,去山上采野生的药草可以节约一部分的成本。 至于山上没有的那些需要由人工培育的药材,许仙就把自己存下来的钱交给白素贞,让他帮忙去专门的药材种植户那里买现成的药材以及一些药材种子回来。 小青则留下来和桐绫一起装饰药铺店面。白素贞回来的时候,许仙还没有回来,他先把现成的药材按照名称分类装好,然后抱着装有药材种子的袋子往庭院走。 到了院子里,白素贞将袋子放在地上,小青也跟了过来,他手里还端了一盘桂花糕。 小青拿起一块桂花糕吃着,含含糊糊的说道“大哥,这桂花糕味道不错,你也尝尝吧。” “你自己吃,我还有事。”白素贞利落的挽起衣袖,手里瞬间变出一个铲锹,一边说着,一边握着铲锹就开始挖土。 “直接用法术不就好了吗,干嘛还要自己亲自动手?”小青颇为不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大哥做这种事。 “这些药材种子的味道很好闻,你不觉得它们与许仙身上的中药香很相像吗?” 白素贞难得说出这么长的话,他话一出口,小青嘴里的桂花糕直接一口喷了出来:“咳咳…我说大哥你…咳咳…你该不会是中了姐夫的毒走火入魔了吧!” 闻言,白素贞沉默了几秒,随后摇了摇头,道:“小青,你不懂。” 小青顿时一脸便秘的表情:“得,我是不懂,”他瞟了一眼袋子里的中药材种子,又看了看白素贞用铲锹挖开的泥土:“反正我现在没有闻到什么中药香,嗯,泥土味倒是很浓的!” 由于白素贞是第一次用铲锹,他的动作十分生疏,甚至可以说是笨拙,灰黑的泥土粘在他白色的衣服上,这画面实在算不上好看。 小青一脸的嫌弃:“大哥,你慢慢挖,我先出去了。”小青说完,从盘子里又拿了一块桂花糕喂进嘴里,一边吃着一边走出了院子,桂花糕的碎屑掉了一地。 小青刚从院子里出来,许仙就采完药材回来了,两人的目光恰好撞上。想到自家大哥在院子里说的话,小青下意识的来回打量了一下许仙,末了还不忘靠近一点,用鼻子使劲嗅了嗅。 许仙的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抽:“你在干什么?” “闻味道呀!”小青又往前走了几步,再次用鼻子嗅了嗅,小声嘀咕道:“确实有药香味。” 闻言,许仙顿了一下,突然将药篓放到小青面前。 小青低头看向药篓,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许仙说道:“刚采的新鲜药材,既然你喜欢就闻个够吧。” 小青一愣,反应过来后,张开嘴刚要解释,许仙又道:“你大哥回来没有?” “回来了。”小青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现在在哪里?” “院子里,”小青突然贼兮兮的一笑,眨巴着眼睛怂恿道:“姐夫你快过去吧。” 许仙挑了挑眉,随即向庭院走去。刚到院子,入目的便是白素贞手握铲锹费力挖土的画面。 白素贞的身上东一处西一处的沾着泥土,白色的衣服几乎快被泥土染成了另一种颜色。他看到许仙,动作微微一顿,“现成的药材我已经按类型放好了。” “嗯,”许仙的眼里浮现起一丝笑意,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药材种子,调侃道:“我以为你会选择直接用法术。” “我想亲自种下它们。”白素贞说完,握着铲锹继续铲下一个坑。 或许是因为许仙在旁边看着的原因,白素贞一个不小心,手一抖,泥土直接湛到了自己的脸上。 白素贞下意识的用手背抹了一下,却由于手上也沾上了泥土,结果脸被抹的更花了。 许仙见状,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听到许仙的笑声,白素贞顿时一脸窘迫,耳根处也开始发热变红。 许仙走到白素贞身边,扯出白素贞腰间的手帕,替他擦拭脸上的泥土。许仙的动作并不算太温柔,一下一下,却十分的细致小心。 由于两人靠的很近,白素贞很容易就闻到了许仙身上淡淡的药草香,两人身高相仿,他微微抬头,彼此的呼吸便交错在一起,温热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闭上眼睛。”许仙的声音很有磁性,白素贞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神情十分惬意。 许仙一点一点将白素贞眼角的泥灰擦掉,白素贞的睫毛很翘,像一把小刷子一样轻轻煽动,他五官精致,脸只比许仙的巴掌大一点,此时闭着眼的样子像一个苍白易碎的瓷娃娃。 白素贞突然睁开眼睛,一双眼睛直直的看向许仙,他看到许仙垂下眸极短暂地凝视他,一秒钟,幽黑的眼眸,在那个瞬间光华璨亮,然而那目光转瞬即逝。 白素贞轻轻一笑,像是发现某个秘密的小孩子般,眼里闪过一抹狡狭。 许仙将手帕还给白素贞,随后又从白素贞手里拿过铲锹:“铲锹应该这样用,”他一边说着,一边坐着示范动作。 白素贞仔细看了一遍许仙的动作,用法术又变了一个铲锹按照许仙所说的那样做。 “对,就是这样……脚放在边沿用力,尽量让铲锹往下……” 小青站在楼上,身体前倾半靠着窗口,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后方的庭院,整个院子里的情况一览无遗。他手里还端着之前那盘桂花糕,正一边看着许仙和白素贞的互动,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时不时的点一下头。 桐绫走上楼,看到小青手里的桂花糕,颇为惊讶道:“青公子你这盘桂花糕也吃的太久了吧!” “嘘,小声点。”小青空出一只手,对着桐绫比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然后又将目光移向了窗外。 桐绫见状,顿时也被勾起了好奇心,“青公子你在看什么呀?”他走到小青后面,掂着脚尖想要越过小青的身体往下看,无奈却因为身高太矮,最后只好挤在小青的身边,两人并排的朝下方看去。 白素贞握着铲锹有模有样的学着,动作比照之前已经熟练了许多。 “手腕再向下移一点,”许仙纠正白素贞的动作:“脚稍微再用一点力。” 许仙的声音不大,轻轻浅浅的呼吸吐出似有若无的热气,一点一点的从白素贞的脖颈一路攀爬上脸庞。 白素贞脚下一用力,泥土再次不听话的四处飞湛,这次,不只是白素贞自己,就连站在他身旁的许仙也没能幸免,两人的衣服上都黏上了泥土。 白素贞和许仙彼此都还没什么反应,站在上方偷看的小青倒是“噗”的一下笑出声来,捂着肚子笑得合不拢嘴。 桐绫也看到了许仙和白素贞在下方发生的事,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好笑的地方。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小青,桐绫好心提醒道:“青公子,你可别笑的摔下去了。” 闻言小青将目光转向桐绫,见桐绫一副迷茫的样子,他拍了拍桐绫的脸颊,一副智者传道授业的样子,学着白素贞的语调说道:“桐绫呀,你不懂。” 他说完后,自己也觉得好笑,顿时笑得更欢了。桐绫吞了吞口水,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脱离小青的魔爪。 小青本来就没有隐藏身形,再加上许仙和白素贞早就知道他在上面偷看,事以,他此时的笑声等于放大了几倍的效果。 许仙看到白素贞在小青的笑声中变得越发尴尬的脸,嘴角一弯,突然就笑了。 白素贞眨了眨眼睛,看着同自己一样一身泥土的许仙,随即也跟着笑了。 薄薄的太阳光圈隐约照在许仙和白素贞的脸上,这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长。 等把所有药材种子种植进土里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明天一早药铺就可以开张了!”小青显得很兴奋,眼角眉梢间的笑意怎么也抹不去。 桐绫有些好奇的问道:“许公子,药材铺子要取什么名字?” 许仙道:“还没想好。”他看向白素贞,意思不言而喻。 小青问白素贞:“大哥你呢?” 白素贞垂眸,思考了几秒后,开口道:“保安堂。” 小青一听,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果然他不该期待自家大哥取的名字:“大哥你就不能取一个特别的名字吗,你看这胥江驿都有多少个保安堂了!” 白素贞动了动嘴唇,突然不说话了,取名字这种事他确实不是很擅长。 许仙看了白素贞一眼,轻轻笑道:“就这个吧,叫保安堂其实也不错。”这个时代并没有如同现代那样严格的版权制度,即使取同样的名字也不会怎么样。 名字敲定了,药铺也装饰了,药材也已经准备齐全了,剩下的就只等着开张。 许仙他们现在所住的地方虽然不是胥江最热闹的地段,但是人来人往的,路过的行人也颇多。许仙并不想把事情搞得太过浓重,所以也没有像其他铺子那样,开张的时候爆上一节鞭炮,图个开门喜庆。 许仙毕竟是初来胥江,这里的人自然也也都不认识他。更何况,药铺这种地方不比一般的首饰服侍店,一般人如果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也不会在药铺新开张的时候去凑个热闹。 半天下来,门庭冷清,没有一个人进来保安堂看病就医。 小青一手撑着柜台,一只手拿着鸡毛掸子颇为无聊的扫着,他轻轻叹一口气,眼神瞟向右方。 许仙坐在右边的凳子上,双腿交叉,明明动作十分随意却透着一股优雅。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很认真的看着,修长的手时不时的翻阅书页。白素贞坐在许仙身边的位置,他的手里同样也拿着一本书,不过他的目光却一直放在许仙身上,柔和且带着淡淡的暖意,手里的书一直停留在第一页,很久都没有翻过。 小青顿时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啧啧几声后移开了目光,一副非礼勿视的表情。 几人之中,反而是桐绫最为积极,他站在门口,左瞧瞧右看看,只要瞧见一个看得上眼的人就拉着对方热情的介绍保安堂。这么一来二往,还真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几个人年龄看起来都不大,三十来岁的样子,全是男性,他们个个捂着肚子哀叫着,痛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其中一个人咬着牙关喊道:“大夫快帮我看看我这肚子为什么这么疼,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这人一说完,其他人也连忙附着。 这么多人同时肚子疼,其原因就耐人寻味了。许仙将书放在一旁,起身正要问具体原因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一群人纷纷路过保安堂朝另一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茅山道士王半仙,神药制百病呀!” 桐绫拦住其中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呀,你们可别被骗了!” “这可是真的!我内弟今早肚子疼就是吃那神药好的,怎么可能被骗呀!”那人一把挥开桐绫的手,“你别拉着我,我还要去多买点神药!再晚点就没有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原本在保安堂的这几个人一听,顿时眼睛一亮,二话不说,直接转身跟着说话的那人去寻灵药了! 小青一把将鸡毛掸子扔在柜台,走到门口朝众人所跑的方向看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一群人同时肚子疼,紧接着又出来一个所谓的神仙,这么明显的骗局既然还有这么多的人相信:“这些人都是不长脑子吗!”小青的语气里透着一丝鄙夷。 桐绫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这里的人普遍相信灵魂鬼神之说。肚子无缘无故的痛,大夫医治不了,而这时恰好又来了一个自称半仙的茅山道士,不管是出于一种从众心里还是其他原因,大伙儿都愿意去试一试。更何况,这个世界也确实有神仙妖怪之类的存在。 白素贞眼睛一眯,对许仙道:“我去看看。” 许仙点了点头。 “我也要去看!”小青摩挲着手掌,兴致勃勃:“我到要看看那什么王半仙到底是一个什么鬼东西。”,说完便跟着白素贞出了保安堂。 白素贞和小青前脚刚走了没多久,后脚就有一群官奴走进保安堂。 许仙虽然不认得这些官奴,但他们身上的衣服却是他见过的。两天前他刚到胥江驿那会儿去吴家巷找吴人杰的时候,那些官奴就穿着类似的衣服。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这些官奴与那天的官奴相比,他们的腰带是黑色的,且要粗糙许多。 他记得那个红衣少年叫虞笙,这些人应该就是虞笙派来的,日子比他所预料的还要早一天。 这些官奴在许仙和桐绫身上看了看,随后一个看起来应该是官奴头子的人走到许仙面前,口气不太好的问道:“你就是许仙?”他的语气十分的傲慢,昂起脖子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许仙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有事?” “我们家少爷说了,让你过去给他医治,”这个官奴一脸的高高在上:“如果你治好了我们家少爷,少爷定会重重赏你!” “你们家少爷是谁?” 许仙话落,官奴的眼里顿时浮现起浓浓的鄙夷,“你连我家少爷都不知道,果然是个乡下人,一副穷酸样,上不了台面!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了,这么多大夫不请,偏要来这找……”后面一句官奴说的很小声,几乎是抱怨的嘀咕着。 许仙眼神一眯,看样子这个官奴并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虞笙找他的真正原因。虞笙身上的红斑瞒不住多久,已经过去了两天但这些官奴却还是不知道,只能说明一点,这些官奴的地位不高,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低,低到连与虞笙近距离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虞笙大概是对他并么有抱太大期望,只是让身边某个说的上话的人随便派些官奴找他过去。 心思转念间,许仙不疾不徐的说道:“乡下之人,医道尚浅,恐怕无法医治你家少爷。” 这话算是回绝了,官奴头一听,气的胡子一瞪,指着许仙吼道:“你别不知好歹!也不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要是给我们家少爷医治好了,名利钱财要什么没有?” 许仙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对桐绫说道:“把他们‘请’出去。”他特意加重了请这个字。 “好的,公子。”桐绫甜甜一笑,摩挲着手掌向说话的官奴头走去,他早就手痒了,这些狗奴才太欠收拾了! “你!”官奴头一惊,看着向自己走来的桐绫,对方眼中的凶狠让他打了一个机灵。“还愣着干什么?全部都给我上!”他回头对身后的官奴吼道。 桐绫冷笑一声,瞬间迎了上去。桐绫的力气十分的大,他一脚踢飞一个官奴,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这些官奴全部被踢飞到屋外的道路上,鼻青脸肿,个个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许仙背靠着门檐,一脸淡漠的看着这些官奴在地上嚎叫:“做的不错。”他对桐绫说道。 “多谢公子夸奖。”桐绫眉眼一弯。 几个官奴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画面很快就吸引了过路人的围观,毕竟一般都是普通百姓被官奴打,如今双方的角色调换过来,这种情况确实不多。 官奴头气的满脸涨红,手上青筋暴起,被一群平日里自己最瞧不起的人指指点点,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心一横,咬着牙关忍着剧痛努力站起身。 几个官奴到保安堂闹出这么一出,一群人又在围观,动静并不算小,小青原本和白素贞一起,听到动静后白素贞让小青先回保安堂看看。 小青刚回来恰好看到官奴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的一幕,他眉头一皱,一脚踢向官奴头,官奴头直接以抛物线的距离飞过倒在地上的障碍物们。 “既然有胆子到我们保安堂闹事!找死!”小青冷哼。 第24章 小青这一脚虽没有用全力,但他毕竟是妖,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即使小青没有用全力也够这官奴头喝上一壶的了。 其他的官奴见自己的头儿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一个个像被霜打淹的茄子般,也不挣扎着起身了,干脆就躺在原地装尸.体。 小青双手抱肩,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官奴们,他一脚踩到其中一个官奴的背上,脚下稍一用力,十分凶狠的问道:“说!还敢不敢来保.安堂闹事?” 被踩的官奴只觉自己背上的骨头都仿佛要断裂一般,疼得他直叫唤:“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官差头捂着已经歪掉的嘴巴,“呸”了一声,骂道:“没出息的狗东西!” “哟,还蛮有骨气嘛。”小青嘴角微勾,直接将脚下的官奴踹向官差头,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大闷哼,官差头被这个官奴压在身下,口吐了几口白沫,彻底晕了。而压在官奴头上方的官奴也好不到哪去,小青那一脚恰好踢中了他的肋骨,他这会儿正疼得无暇顾及其他。 小青冷眼扫了一圈官奴,双手抱肩,怒笑道:“还不快滚!” 小青话一出口,倒在地上的官奴全都如蒙大赦般,头儿都不醒人事了,继续再装尸体也不是什么好对策。他们动作迅速的相互搀扶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来时的方向跑。 “慢着!”他们刚跑了几步,小青又突然叫住了他们:“跑得最慢的两个停下来。” 被点名的两个官奴顿时哭丧着脸,不得已转身:“请……请……请问…还有什么事?” 小青眉一皱,一脸嫌弃的看着晕倒在地的官奴头和压在他上面起不了身的官奴:“把这两个给我弄远一点。” 闻言两个官奴一个劲的点头:“是,是!” “滚吧!”小青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见没好戏看了,围观的人也都纷纷离去,只是走之前都还特意看了一眼药铺的店扁。东巷新开张的药铺——保.安堂,这三个字算是深深被他们印在了脑中,就冲着刚刚那出好戏,也够他们记忆犹新的了。 于是乎,不知不觉中保、安堂就这么出了名,与此同时,小青和桐绫也被当地的百姓划分为最不能得罪的几人之一。 白素贞让小青先回保.安堂看看情况,他这里也找到了自称王半仙的茅、山道士。 这道士被一群百姓围着,模样还算周正,他站在正中央手里拿着一罐药丸和一叠黄纸,绘声绘色的吆喝道:“吃了我这药罐灵、丹,保证你们百病不生呀!” 看到这道士的模样,白素贞秀气的眉头一皱,心道:这哪是什么半仙,分明是一个装模作样的蛤.蟆精。 事情的起因还要追溯到几百年前,那个时候白素贞修行已颇有成就。一日,他偶然撞见这蛤.蟆精、调.戏一众同族女子,同为蛇族,他自是不可能装作没看见。那时□□精的修行不过刚满百年,与他交手不足十招就已受重创,逃跑后不知去向,他没想到今日会再次见到蛤.蟆精。 想来那些人会肚子疼和这个蛤.蟆精、脱不了干系。 白素贞模样生的好看,一身白衣在人群中显得及其醒目,蛤.蟆精、王、道灵很容易就看到了白素贞。他嘴角一勾,十分猥.琐的对着白素贞挑了挑眉眼。 白素贞正在垂眸深思,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蛤.蟆精投过来的暧.昧眼神,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不予理会。 蛤.蟆精的眼里顿时浮现起一抹阴狠,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耸了耸肩,很快把目光从白素贞身上收回,转而看向围着自己的一群人。他摇晃着手里的药罐,眉飞色舞的宣传着自己手中的药有多灵:“瞧见没有,这就是万灵、丹,一颗就能治百病,一两银子一颗……” 白素贞回到保安堂后,小青先将官奴来过保、安堂随后又被自己和桐绫揍的事告诉了白素贞。随后白素贞又将关于蛤.蟆精王、道灵的事一字不瞒的告诉了许仙,包括几百年发生的事。 许仙听后,脸上倒是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反而是小青在一旁听得啧啧称奇:“这蛤.蟆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算了,现在还敢自称半仙到处诓人,简直是极、品!” 桐绫极为赞同的点头:“青公子,我们就该去给这蛤.蟆精一点教训!” “桐绫你说的对!”小青摩挲着手掌,刚刚教训那几个官奴他适着力,根本没有过瘾,现在手正痒着:“这里的百姓会出现上吐下泻的情况和那蛤.蟆精有关!我现在就去教训这癞蛤.蟆!” “小青你们别轻举妄动。”相比于小青,白素贞想得要更多一点。现在这里的百姓都相信蛤.蟆精,对那万灵.丹深信不疑,如果小青贸然前去教训蛤.蟆精,只怕会落人口实,平白给保、安堂招黑。现在保、安堂才刚开张,需要的正是好的口碑,如果能巧妙的反设计蛤.蟆精,治好那些病人,这无疑能增大了保、安堂的名声。 许仙和白素贞想的一样,这里的百姓会同时肚子疼,出现上吐下泻的情况应该是中了毒,至于是谁下的毒,在明显不过。 小青虽然有时做事较为冲动,但也并非愚笨之人,经白素贞一提醒,稍微一想便也明白这其中缘由。 “大哥你的意思是?”既然大哥让他别轻举妄动,定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白素贞沉吟了片刻,道:“你去跟踪那蛤.蟆精,暗中作法,将他背袋中的万灵.丹全部换成普通的面粉,使服用者都失效。” “那我呢?”桐绫急忙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白素贞看向许仙,许仙微微晗首,道:“你去舀一勺这附近的井水来。” “井水?”桐绫眼里露出一丝困惑。 “笨呀!”小青轻敲了一下桐绫的头:“那王、道灵是蛤.蟆精,既然是癞蛤.蟆肯定都略闇水性,如果是下.毒必然是在井水中下,你去舀一勺井水来,我姐夫才好根据水中的毒.药成分配出相应的解药呀!”小青看向许仙,颇为得意的笑道:“我说的对吧,姐夫?” 许仙轻点了一下头,小青见状笑得更欢了:“我去找那蛤.蟆精。”小青说完,桐绫也接着道:“我去找井水。”随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小青和桐绫出去后,白素贞问道:“这么多人中.毒,配药需要大量的成本,买好的药材并不够,你打算怎么做?” 闻言,许仙挑了挑眉,对上白素贞的目光,他勾唇一笑,十分笃定的说道:“你不是已经就想好对策了吗。” 许仙言语中透露出的信任让白素贞内心一喜,他眼里浮现起一抹暖意来:“我想以面粉为原料制药。” 以面粉为原料制药,听起来十分不靠谱,但一字千金有妙方,面粉制药如果运用的巧妙得当实则并不荒唐。 许仙在医道上并非墨守成规之人,相反,活了千年,他见过的光怪陆离的事太多,稍微一想,便明白了白素贞的意思。对方是想让他将解药配成液体状,混合融于面粉中制得。 至于后续,只需要告诉这里的百姓以后喝井水前都需要消毒,便已足够。 很快桐绫就舀了一勺井水回来,许仙接过勺子将里面的井水倒入盆中。单从井水的外表来看和一般的水没有任何的不同,也难怪这里的百姓会毫不知觉的喝下去。 王、道灵虽然是活了上百年妖,但比起制毒来,绝对比不上许仙。世间妖物本就具有灵慧,只要潜心修炼便可活过千年,而人,时光最多不足百年。作为一个违背常理而活了千年的人,从某方面来说,许仙自身才是真正的可怕。 不过几分钟,许仙就已经配出了解药。 白素贞稍施法术将解药融于面粉中,让其发酵变胀。 小青把王、道灵背袋中的万灵、丹变成面粉后,回来后便看到桌上一列列摆放整齐的药瓶。他面色一疑,从桐绫那里问过缘由后,拍手称赞:“这方法好!那癞蛤.蟆的叫万灵.丹,我们这个就是……对了,”小青突然一停,他看向许仙:“姐夫,我们这个叫什么?” 许仙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保.安丸。” 小青一听,顿时面色一囧,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副笃定的口气:“肯定是我大哥取的名字!” 桐绫笑道:“青公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都能猜到。” 小青一听,又在桐绫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是夸我还是损我呀!除了我大哥谁会取这名字呀,简直是毫无悬念嘛。” 这边小青和桐绫小打小闹了一阵,随后胥江驿丞郝江化匆忙走进了保.安堂。 郝江化从下属那里听到有官奴去许仙开的保.安堂的消息后就开始担心,匆匆做完手中的事便急忙向这边赶来。他一见到许仙,顿时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许相公呀,听说那小霸王派了几个官奴来找你,还好你现在没事。” 闻言许仙轻轻笑了笑:“我没事,多谢驿丞大哥的关心。” 郝江化笑道:“跟我客气还什么!”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轻叹了一口气:“那小霸王……啊呀!我的肚子……”他突然弓起身子捂住肚子:“嘶…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痛了!” 许仙与白素贞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对郝江化说道:“郝大哥,你这是中了毒。” “中了毒?”郝江化肚子痛得眉头都紧皱到了一起,桐绫见状急忙将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许仙点头,从药瓶中倒出一粒保.安丸递给郝江化:“吃了它肚子就不会再痛。” 郝江化接过保.安丸:“这是?” “保.安丸。”桐绫回道:“我家公子配置的解药,具体原因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先吃了它,解毒才是最重要的。” 郝江化闻言也不再多问,直接一口吃了保.安丸,很快,他的肚子就不痛了,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小青见状,凑过去问道:“怎么样?” 郝江化摸了摸肚子,一脸惊奇:“好了,不痛了!” 小青一笑:“我姐夫医道厉害,这点小毒完全能轻松搞定!” “姐夫?”郝江化打量了一下小青:“你是许相公的……” 小青拍了拍胸脯:“我是他小舅子。” “小舅子……”郝江化低声琢磨着,随后又看向许仙,这时他才注意到站在许仙又后方不远处的白素贞。 这时白素贞穿着男装,不是郝江化第一次在济人堂所见的打扮。他虽有一丝疑惑,但见许仙神色正常,心道这许夫人可能是因为太过漂亮,出门在外怕惹上是非,再加上如今许仙开了保.安堂,人来人往的多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才女扮男装。 白素贞和许仙一看郝江化的表情便知道他想歪了,两人都猜出了郝江化所想,然白素贞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许仙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两人十分默契的任由郝江化一个人脑补。 误打误撞的在许仙这里解了毒,郝江化走之前特意拿了一瓶保.安丸,说是给自己的属下解毒。原本他是打算给些银两作为药费,最后被许仙推脱了。 用面粉制药基本没花成本,更何况,保、安堂现在需要的是好名声,免费送保.安丸,无疑是很好的方法。 有了郝江化的极力推荐,接下来的事更是顺利了许多。 第二天,来保.安堂的人一下多了起来。很快,保.安堂的保.安丸使患病的人一服而愈的消息就传开了。 原本大家都不相信,心道那肯定是骗人的,结果随后又听说是免费赠送,于是都坐不住了,纷纷前去保.安堂。 一时间,保.安堂门庭若市。 就在大家排着队在保.安堂挨个领保.安丸的时候,四个官奴抬着一顶轿子出现在保.安堂门前。 第25章 在人来人往的拥挤路道,突然出现一顶轿子,先不说轿子里面坐的人是谁,单单从抬轿子的四人衣着打扮便也已看出来者的身份。 轿子落地,一个明显是贴身小厮的人将帘子拉开,一个全身裹着黑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子走了出来。男子身形偏瘦,宽大的黑袍裹在他身上显得更加纤细。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几天前的红衣少年虞笙,只不过虞笙这次不是一身红衣,而是改为黑袍。而至于虞笙为什么会用黑袍裹住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其原因在明显不过。 虞笙从轿子下来后,抬眸看了一眼保安堂的牌匾,随后把目光移向前面排队的人群,他昂起下巴,眼中浮现起一抹明显的不耐烦。 原本排队的人见状,全都哆嗦了一下身子,尽管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迫于虞笙的身份而向两边靠拢,给这个小霸王留出一条足够过路的空间。 小青早就想见一见传说中的小霸王虞笙,他听到保安堂门外的动静,现又见原本排队的人想两边分散,便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看着不断向这边走来的虞笙,小青眼睛一转,抬脚便是一跨,直接挡住虞笙的去路,一双美目上下打量着虞笙:“这位少爷可是也要保安丸?” 虞笙见有人挡着自己,不悦的皱起眉头,口气十分不好的说道:“什么保安丸,我是来找许仙的。” “哦?”小青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到咱们保安堂的都是来找许仙的,这位少爷你把自己的全身捂的严严实实的,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虞笙指着小青,正要发火,跟在他身后的小厮突然轻轻拉了他一下,附身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最后虞笙只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个小厮对着小青做了一个揖,赔笑道:“我家少爷也是治病心切,麻烦公子你多担待一点。” “好说好说——”小青摆手应道,随后他话音一转,露出一副颇为为难的表情:“但是……我们这有规矩,凡是来看病就诊的人无论是谁都要排队,这可不能因为某个人而坏了规矩。” 虞笙一听,一下就炸毛了:“你可别得寸进尺!” 小青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得寸进尺呀!” 虞笙眼里冒着火,“找死!”说着便抽出身上的鞭子向小青挥去。 小青本就是妖,道行虽没有白素贞深,但对付虞笙这种级别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虞笙的挥鞭的动作在常人看来已经很快了,但在小青眼里这速度等于是放慢了不止十倍。 轻轻松松的躲开了虞笙的鞭子,小青毫不客气的笑道:“这位少爷的脾气也太大了点!好端端的说话怎样突然动起手来了?” 虞笙气的满脸涨红,鲜少有人敢跟他抬杠,如果不是被小厮拉着,看那架势怕是要冲上来跟小青打起来。 小青挑了挑眉,唯恐不乱的对虞笙身旁的小厮说道:“这就是你们家少爷来看病的态度?啧啧……这么暴躁的病人谁敢看呀!” “你……”虞笙一把推开小厮,二话不说就对着小青耍鞭子,不过这一次小青并么有躲,因为一只手抓住了虞笙挥过来的鞭子,是许仙。 “玩够了?”许仙看向小青,他问的很随意,眼里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 “我这不是在帮姐夫你吗……”小青十分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这小子太嚣张了,我就是搓搓他的锐气。”小青说的很小声,除了许仙外也就只有白素贞听得到。 白素贞虽没有表态,但他的眼神却是完全赞同小青的做法。 许仙将鞭子甩到虞笙脚边,目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要看病就排队,不看就离开。” 虞笙气的一咽,他讨厌面前这个家伙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模样,如果不是顾及到手上和脸上的红斑,他早就把这保安堂给踹了! 小青双手抱肩,好整以暇的说道:“这位少爷,你是排队还是离开呀?” 虞笙重重的哼了一声,眼里的阴狠一闪而过,他收起鞭子看了许仙一眼,转身走到人群的最后排队去了。 如果许仙不能治好他的病,这里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虞笙全身上下散发出强烈的冷气,直冻的排在他前面的人猛打寒颤,让位也不是不让位也不是。 “欠收拾!”小青说完,轻哼了一声,走回到先前的位置继续发保安丸了。 约摸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了虞笙,他一坐下便要求许仙带他去一个单独的房间。 虞笙身上的红斑原本就不算是病,他会来保安堂也是许仙事先就已预料到的,所以在虞笙提出这个要求后,许仙直接拒绝了。 在对方再次发火之前,许仙将一包草药放在他面前:“把这副药熬了,喝了之后半个时辰就就会好。” 虞笙明显不相信,他睁大眼睛道:“既然你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你就给我这副草药?” 许仙面不改色的说道:“这副草药里我加了一种特殊成分,刚好可以治你的病。” 虞笙一把抓起草药,看向许仙的眼里带着浓浓的警告:“你要是敢耍我,我虞笙绝对不会放过你!” 闻言许仙头也没抬,语气淡淡的说道:“六文钱,去右边付完账就可以走了。” “你!”虞笙被许仙的态度咽的说不出话来。他的性格本来就冲动易怒,许仙这样让他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错觉,徒然生起一种挫败感:“元丰,去把钱付了!”他侧身对身旁的小厮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虞笙原本就排在队伍的后面,他走后,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个人领保安丸,等所有人都走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许仙原以为今晚会如同往常一样平静,却没想到还是被不速之客打扰了。他躺在床上,并未熟睡,很容易就听到了屋外发出的细微响动声。 紧接着,是窗户纸被捅破的声音,细碎的白色烟雾缓缓飘了进来。 王.道灵一身道士装扮,背上背着一把桃木剑,他将迷药收好后,煞有其事拔出桃木剑闭着眼睛对着许仙的房门认真比划着,浑然不知自己此时的动作早已被白素贞和小青看在眼里。 小青隐藏住身形,用只有他和白素贞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大哥,这癞蛤.蟆其实有病吧!” 白素贞没有说话,一双美目紧紧盯着王.道灵比划着动作,他总觉得这个蛤.蟆精比划的招式有些熟悉。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白素贞若有所思。 小青眼睛一转,看着不停比划的王.道灵,眼里闪过一抹狡狭,手轻轻一动,一束绿光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迅速出现在王.道灵的屁股上。 小青嘴角一勾,伸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只见王.道灵的衣服下摆瞬间便冒起淡淡白烟,紧接着,空气中传出一股衣服被烧的焦味。不过几秒的时间,王.道灵的屁股就突然着起火来,并有逐渐蔓延的趋势。 “什么味道?”王.道灵闻到焦味,小声嘀咕愣了一会儿睁开眼睛,随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猛地回头看向自己的衣服,顿时吓得跳了起来。这时也顾不上再比划动作了,他四处瞧了瞧,没有看见水,于是翻身跳出窗外找井水灭火去了。 夜色中,王.道灵屁股冒着火一跳一跳的样子显得十分滑稽,小青捂住肚子笑得合不拢嘴:“大哥,这个癞蛤.蟆比我想象中还要笨!” 闻言,白素贞的眼色却是一沉:“小青,他刚刚比划的动作很像锁魂阵里的招式。” “锁魂阵?”小青不解:“这是什么东西?” “锁住灵魂,永不超度。”白素贞的声音原本就清冷,此时更是平白比寻常更冷了几分。 “原来这个蛤.蟆精想要锁住我的灵魂。”许仙突然出现在白素贞和小青的身后。 小青回头,神情一点也没有惊讶:“姐夫,你果然已经不再房间里了。” 许仙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事实上,从王.道灵捅破窗纸的时候,他就已经从房间里的另一道门出去了。他原本也是打算看看那蛤.蟆精到底想做什么,对方比划的动作他从未见过。 锁魂阵?锁住灵魂,永不超度? 这倒是有趣了…… 许仙轻轻笑了笑。 “你从哪里知道这种阵法的?”他问白素贞。 白素贞回道:“一本兵书上,这种阵法最初是用来行兵打仗的。将军用锁魂阵锁住敌兵灵魂,以此控制敌兵心神让他们俯首称臣为己所用,且被控制的敌兵永不能超度。” 小青一惊:“这不就等同于阴兵吗!” 白素贞神色微冷:“如果操控者足够厉害,被控制的士兵战斗力甚至远远强于阴兵。” “战场上不是一向讲究光明正大的厮杀吗,为什么兵书中还会出现这种……”小青顿了一下,试图找一个好的措辞:“……嗯……残忍的怪招?” 白素贞抿唇不语,许仙淡淡的说道:“最可怕的往往是人心。” 小青有些费解:“为什么那个癞蛤.蟆会知道这种阵法呢……” “很简单,要么是他偶然得到了那本兵书,要么便是有人暗中故意将本书的内容透露给他。”许仙眼睛一眯:“很显然,应该是后者。” 小青看向许仙:“姐夫为什么会肯定是后者?” “那蛤.蟆精的动作生疏,一招一式间衔接十分不自然,存在着细微的断层。如果是他自己亲自偷看的一整套完整的兵书,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会出现这种情况,应该是有人故意告诉他不完整的招式,让他误以为是全本。” 小青听得有些晕乎乎的:“按照姐夫你这样说,那也有可能是那癞蛤.蟆自己得到的便是已经残缺了页数不完整的兵书。” 许仙问道:“如果你得到了某样功法,在这种功法不完整的情况下你会贸然使用它?” 没有想到许仙会突然反问自己,小青愣了一下,仔细一想后,摇头:“不会。”随即他话音一转:“但这恰好能说明蛤.蟆精他不知道自己得到的兵书是残缺的。” 闻言,许仙却突然一笑:“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为什么?” “因为……”许仙停了一下,他看向白素贞:“因为你大哥没有反驳。” “哈?”小青一时没反应过来:“好端端的与我大哥有什么关系?” 许仙抿唇一笑:“你大哥看过兵书,他没有反驳,说明那本兵书应该不是会轻易残缺的那种,所以以上的假设成立。” 小青听得目瞪口呆,这神逻辑…… 许仙问白素贞:“你是从哪里看到那本兵书的?” 白素贞沉吟了几秒后,说出两个字:“皇宫。” 第26章 许仙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便早已料到白素贞口中的那本兵书绝非在寻常之地,出现在皇宫,也并非没有可能。不过皇宫自命真龙之地,他虽然有些好奇白素贞一个蛇妖怎么进的皇宫,但更让他觉得好奇的是为什么白素贞会去皇宫? 像是看出了许仙心中的疑问,白素贞说道:“我进皇宫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阻拦,”白素贞停了一下,又道:“刚修炼成形时,我听这世人说皇宫是最繁华的地方,出于好奇所以深夜我曾潜入皇宫去看过。” 白素贞并没有说谎的必要,皇宫虽是座朱榄高墙,但其中确实包含了许多世间的奇珍异宝。想到白素贞深夜潜入过皇宫,许仙忍不住调侃道:“怎么样?大半夜的你去皇宫,不会见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 许仙话刚落,白素贞脸上突然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不过很快,他又恢复到原本的冷若冰霜,只是眼里的一丝窘迫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反而在许仙的目光下越发明显起来。 偏偏这时,小青突然十分天真的冒了一句:“皇宫里还会有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许仙看了白素贞一眼,他原本也就只是随便问问,现在见白素贞满眼窘迫,顿时觉得十分有趣。想来白素贞可能是在看兵书的过程中无意间翻到一些宫中春阁这类的秘史,说不定还不小心撞见过现场版。 想到这,许仙忍不住笑出声来。 许仙的笑声低低的,传到白素贞耳朵里,莫名的让他觉得有些耳根发热。他错开许仙的目光,掩饰性的干咳了一下,为了打消小青的好奇避免小青继续讯问,白素贞一本正经的说道:“没什么不该看的,就是一些普通的书而已。” “真的?”小青明显不相信,他有些疑糊的看了许仙一眼,又把目光转向白素贞,那样子颇有几分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白素贞耳根子一热,偏偏要装成一脸正色的样子:“真的。”说完他看向许仙,岔开话题:“要把王.道灵抓来问清楚吗?” 知道白素贞故意将话题转开,许仙也不捅破,顺着白素贞的话回答道:“不用特意将王.道灵抓来,既然今晚他失败了,一定会找机会再来。” 正如许仙所预料的那样,隔天一早,王.道灵果然出现在保安堂门前。 这个点来保安堂看病就诊的人只有寥寥几个,昨日保安丸一事虽然已经让保安堂的名声大增,但今日是不同寻常之日。今儿恰好是吕祖诞辰日,天还未完全亮,这里的百姓们几乎就相约跑去“普济观”烧香谢神去了。 半个时辰前郝江化派人来传过话,说是“普济观”殿内香火鼎盛,热闹非凡,于是特相约许仙一同去烧香谢神。 对于这种烧香拜佛之事,许仙本就不敢兴趣,再加上他喜欢清净,不喜太过热闹,于是便委婉推拒了。不过许仙虽然没去,小青倒是对此事十分好奇,听了郝江化派来的人描述关于“普济观”的趣事,他心一痒,便拉着桐绫一起去“普济观”凑热闹去了。 小青和桐绫走后,保安堂也就只剩下许仙和白素贞两个人,两人闲来无事,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便各自找事情做。许仙坐在椅子上看医术,白素贞则去院子里浇灌刚种下来没多久的药材种子。 像是掐准了时间似的,白素贞前脚刚进了院子,后脚王.道灵就到了保安堂。 王.道灵仍旧穿着一身道士服,背上背着一把桃木剑,他抬脚踏进保安堂,捋着胡须四处看了看,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他的眼神不动声色的瞟向许仙,显然是想装神棍,等待许仙先开口。 在王.道灵看来,许仙就只是一个有点医道天赋的普通人,傻傻的完全并不知道自己娶了一个蛇妖,全然被蒙骗在鼓里。 昨晚的事虽然失败了,王.道灵心道定然是白素贞或者小青搞的鬼,许仙一普通人睡得如此沉,定然不知道他昨晚来过,自然也不知道他这个人。事以,他打听到小青和白素贞去了“普济观”,便十分放心的以王.道灵——王半仙的身份来找许仙。 此时,他捋着胡须在保安堂内站了好一会儿,余光瞅见许仙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的看着医术,全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难道看的太入神了?王.道灵心想着,手放在嘴边,轻轻咳了咳以此唤起许仙的注意力。 许仙自然是注意到了王.道灵,对方不开口说话,他也懒得去理会,耐心这种东西他从来都不缺。 王.道灵见许仙的视线还是落在手里的医术上,顿时面色一沉,用力咳了咳,声音十分大声。 这次,许仙总算抬头,目光淡淡地看向王.道灵:“咳嗽?来看病的?” 王.道灵胡子一翘,故作高深的问道:“许大夫,我可不是来看病的,你可知道我是谁?” “是谁?”许仙翻了一页手中的医术,问得很随意。 王.道灵见许仙这副漫不尽心的样子,顿时心生不悦,他眼里浮现起一抹阴狠,不过很快就掩饰掉了。 “我姓王,世人都称呼我为王半仙。” 许仙点了一下头,“嗯” 王.道灵诧异:“你不问我为什么来吗?” “不感兴趣。”许仙说完,突然放下手里的医书,站起身向王.道灵走去。 许仙身形修长挺拔,比王.道灵高了一个脑袋不止,这会儿他向王.道灵走去,明明动作十分随意,无形中却让王.道灵感到一丝莫名的压迫。 许仙走到王.道灵的面前,突然勾唇一笑,压低声音道:“我比较感兴趣的是昨晚你在我房间门前比划的招式。”说着,许仙似无意般朝王.道灵背后的桃木剑看了看。 王.道灵身体猛地一僵,反应过来后,干笑的装傻道:“什么招式,什么昨天晚上的,许大夫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呀。” 许仙半眯着眼睛,问道:“招式是谁告诉你的?”说话间,许仙手中的银针已经悄无声息的抵在了王.道灵的喉咙处。 王.道灵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个,深怕自己一个乱动银针就直接刺向自己的喉咙。他一脸惊讶的看向许仙,对方眼中明明是温温和和的,却让他有莫名的有些发悚。眼下这情况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到底是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王.道灵眼神一闪,随即开口道:“许大夫呀,你为银针可要收好呀,这可别误伤好人,平白让妖物得逞呀!” “妖物?”许仙嘴角微微上扬:“你自己不就是妖物?” “我……”王.道灵张嘴正准备反驳,许仙又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的不就是你?” “你!”王.道灵气的浑身一抖,差一点就自己碰上了银针,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撇了许仙一眼,嘲讽道:“娶了一个蛇妖为妻却不自知。” “你是在说我吗?”白素贞突然出现在许仙身后,他上前走了几步与许仙并排站着,一脸淡漠的看着王.道灵。 “你们……”王.道灵的眼珠在许仙和白素贞两人身上来回打转,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一切是怎么回事。 心道自己这是被耍了!王.道灵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这时,许仙抵在他喉咙处的银针更近了一分,针尖已经碰到了王.道灵的皮肤。 许仙又问了一遍:“昨晚那些招式谁透露给你的?” 王.道灵原本是不打算说的,毕竟在他看来,许仙一介凡人,要是最后真打起来许仙也绝非自己的对手。结果现在白素贞突然出现,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毫不怀疑自己如果不说出来许仙和白素贞会直接动手。 “一个黑袍男子,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妖。”王.道灵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打不过白素贞,再加上那个黑袍男也没要求他保密,说出来也不吃亏。 黑袍男子…… 几乎是在王.道灵一说出口,许仙就想到了黑山。果然,那个家伙也跟来了…… 和白素贞对视了一眼,许仙手指轻轻一转,在王.道灵还未反应过来之前,银针便已悄然刺入他的脖颈。 王.道灵只觉一阵尖锐的疼痛,随后便两眼一番,直接昏了过去。 许仙并没有打算要王.道灵的命,事以方才他才避开了对方的喉咙。如果黑袍男真的是黑山,那他的用意就值得寻味了,以黑山以往的作风来看,怕是早就已经算好了王.道灵会被自己抓住。 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王.道灵,许仙微微偏头,看向白素贞:“怎么处理?” 白素贞沉吟了半秒后,说道:“扔了。” 许仙用脚踢了王.道灵一下,又问:“扔哪里?” “就东巷那条流沙河。” “嗯,”许仙点头:“你去。” “好。”话落,白素贞和王.道灵的身影便瞬间消失在原地。 看了看空荡荡的地面,许仙不得不感叹法术的神奇。黑山故意透露给王.道灵不完整的锁魂阵招式,以对方的聪明,定然早已料到自己会抓住王.道灵。所以说黑山不可能想利用王.道灵来锁住他的灵魂。 如此看来,黑山难道只是想单纯的给他一个警示?让他知道他已经来了? 这算是间接的下战书?又或者黑山还有其他目的?就在许仙思考间,保安堂门外来了几个妇人。 这几个妇人穿着朴素,手里抱着东西,笑脸盈盈的走了进来。她们一看到许仙,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其中一个年龄看起来最大的妇人开口道:“许大夫呀,我们几人是特意来感谢你的,多亏了你们保安堂的保安丸,我家那位吃了后肚子很快就不痛了。” 另一个稍年轻的妇人附和道:“是呀,我家那位也是。这是我去‘普济观’求的平安符,小小心意,希望许大夫你能收下。”说着,这位妇人从衣袖里拿出一道包好的平安符。 妇人眼神真诚,带着乡村之人特有的朴实,对于这种不掺杂其他成分的真心感谢,就算这道平安符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许仙没有理由会拒绝。许仙道了一声谢,很自然的从对方手上接过平安符。 其他妇人见许仙收下,纷纷上前送出自己带来的东西以表感谢之意。一个身形相对壮实的妇人抱着一个大酒坛子,乐呵呵的把酒坛子放在桌子上,朗声道:“许大夫,这是我家酿的女儿红,这味道绝对比那些个酒楼更加正宗!” 许仙的目光落到坛子中间红布上的“酒”字,脑中突然浮现起白素贞醉酒之后的场景。米酒属于家常酒,度数含量不高,而这女儿红为酒中上品,度数与米酒相比自然高了不止一倍。虽然白素贞醉酒之后比平时多了一分可爱,但一想到那天夜晚白素贞的一系列动作,许仙忽然觉得,不让对方碰酒才是正确的决定。 喝酒伤身,酒后易乱言。如果白素贞是一杯倒,那么小青就是酒后乱说话的那种,上一次小青和姐夫喝酒,如果不是他及时阻止,稍不注意小青便有可能将自己的身份暴露。 这妇人热情送酒,他既然已经收下了其他人送的礼物,如果单单对这女儿红委婉推拒,怕是会拂了对方的一番好意,平白惹得对方不高兴。 许仙正想着,小青和桐绫这时恰好逛完“普济观”回来。小青进来后看到放在桌子上的酒坛子,顿时眼睛一亮,快速走过去打开酒盖轻嗅。 酒盖被小青打开,一阵香醇的酒香瞬间飘入到空气中。小青深吸了一口气,以一副品酒大师的样子赞叹道:“好酒!” 闻言,许仙的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抽,一旁的桐绫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记得青公子就只喝过米酒,还是在许公子家喝的。那晚他负责照顾青公子,折腾了许久才将青公子安抚下来,就喝醉后的酒品而言,青公子绝对算不上好。 送酒的妇人也是个豪爽之人,她见小青如此喜欢自家的酒,笑得眉眼弯弯,合不拢嘴:“许大夫,相必这位就是你的内弟吧,这长相,真可谓是青年才俊呀!” 另一边。 一处昏暗的石洞里,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像是拼命压抑着痛苦,犹如撕裂的心脏爆裂出血肉,又如万丈深渊的地域回廊。 雄鹰的寿命可以长达七十年,在它们四十岁的时候必须做出一个选择,要么等死,要么经历一场蜕变。选择蜕变的鹰会在这一年飞到最高的山巅,在悬崖上筑巢,它们会用喙敲打石头直至完全脱落,等新的喙长出来后用它一根一根的拔掉指甲,几个月后,指甲长出来,再用新长出来的指甲把沉重老化的羽毛拔掉。这个过程十分的痛苦,蜕变是漫长的,五个月,鹰就会重生,以新的姿态再翱翔三十年,宛如□□凤凰,在烈焰中蜕变重生。 然而鹰,注定是猎者的囊中之物,猎者以高姿态引导,虚假的微笑、麻痹、设计、然后……控制! 第27章 许仙原本是打算收下女儿红然后将其放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却没想到小青和桐绫恰好从“普济观”回来。这下却是不能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将女儿红藏起来了。 礼貌的送走这几个表达感谢的妇人,许仙回头看着小青抱着酒坛一脸嘴馋的样子,顿时眉头一凸。小青也就算了,断不可让白素贞喝酒。 心思转念间,许仙走到小青身旁,拿过他手里的酒盖,将散发着浓浓酒香的女儿红轻轻盖上。 小青一愣,随即嘴巴一撇,有些不乐意了:“我说姐夫呀,你干嘛把酒坛子盖上,我这正要拿杯子倒着喝了!” 许仙沉吟了半秒后,说道:“这坛女儿红都是你的,现在你把它抱回自己的房间。”说到这,他停了一下,又道:“放好了,别让你大哥看到。” 小青眉头拧着,有些困惑的问道:“为什么?” “你大哥喝酒一杯倒,误事。”许仙眼里带着一丝笑意:“你自己喝就好,可别叫上他。” 许仙话一出口,小青顿时轻哼哼了一声,眉眼一弯,笑着调侃道:“姐夫,你这是越来越有作为我大哥官人的自觉性了!” “是吗……”许仙低声喃语,随即淡淡一笑:“快把它抱进去。” “好嘞!”小青嘴角一翘,抱着女儿红屁颠屁颠的回自己房间了。桐绫看着他那样子,眼角直抽,最后在许仙的眼神示意下跟了上去。 桐绫和小青都上了楼,因为今日“普济观”吕祖延诞的缘故,这个点估计正热闹着,自然没人来保安堂。许仙无事便又坐回到椅子上继续看先前未看完的医书。 许仙虽以行医千年,然学习无止境,医书中的奥妙必要字字品位,细细斟酌才行。前人的智慧结晶,后人的总结归纳,只有看的越多,才能掌握得更多,灵活转换便可成为强有力的武器和筹码。 只不过这会儿,许仙的双眼虽紧盯着医书,然而心却有些开岔。原因与他,白素贞去扔王.道灵,算一算时间,以白素贞的速度,现在应该早就扔完王.道灵回来了,结果现在却不见人影。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许仙想着,思绪终是飘远了,眼前的医书未看进些许。尽管不想承认,对白素贞,他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 将医书放在一旁,许仙正准备起身,门外突然响起一道细微的脚步声,他抬头看过去,黑山笑眼弯弯的走了进来。 见来者不是白素贞,许仙的神色瞬间冷了几分。 黑山见状,也不在意,像是早已经预料到许仙会是这样的态度般。他挑了挑眉,薄唇轻启,吐气如兰:“许大夫,好久不见呀——”最后的尾音他故意托的很长,‘许大夫’三个字被他喊出来,千回百转,软如棉絮,平白多了几分暧.昧。 许仙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随即站起身拿起一旁的医书将其放回原处,完全没有要 搭理黑山的意思。 黑山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许大夫,我们难得见面,怎么不说话?” 许仙眼皮轻抬一下,他问:“伤好了?” 黑山抿唇一笑:“还没……”他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口:“这里现在可还是有些疼的……” “是吗——”许仙冷笑,“看来这次药效应该再加重点。” “这次……”黑山低声喃呢,似想到了什么,凤眼一挑:“这次可不行,再中一次招,我可就会错过一番好戏。” 黑山说这话时,神情十分的愉悦,带着几分笃定的神色,像是所有的事不过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许仙眉头微蹙:“什么好戏?” 黑山眼睛半眯,身体凑向许仙,嘟起嘴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这话如果是一个男人对女人说,可谓是赤.裸裸的调戏了。然许仙并非寻常之人,黑山言语轻浮,多听几次他也就免疫了。 “你很烦。”这三个字,许仙说的很轻,他看向黑山,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 黑山身体一怔,不过很快,他就捂着脸低声笑起来,最开始还有刻意的压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笑得越来越放肆,笑得双肩都在微微抖动。 许仙看不见黑山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的笑声诡异又古怪,神经质一般,喜悦中又夹杂着一丝悲凉和癫狂。 疯子。 许仙紧抿着唇,冷眼看着黑山。 黑山缓缓放下手,对上许仙那毫无温度的目光,那目光中不加掩饰的厌恶能把生生灼伤。一瞬间,心微不可察的抽了一下,这种感觉,比真的中了毒还要让他难受万分。 这时,桐绫突然从楼上跳了下来,他站在许仙身边,一脸戒备的看着黑山。他原本在楼上房间与青公子喝酒,女儿红酒劲大,青公子没喝几杯就醉了,后来听到黑山的笑声,怕青公子酒后胡言乱语,他打晕了青公子就立刻跑了出来。 这会儿白公子不在,他可不能让这个黑山老妖钻了空子。 黑山的脸色在看到桐绫后,彻底阴沉了下来,他不屑的扫了一眼桐绫,以上位者独有的傲气说道:“蝼蚁之辈。” 桐绫冷哼:“我是不是蝼蚁不是你说了算。” “哦?”黑山突然一笑,脸上的阴沉在此刻瞬间消失,他眼睛半眯,纤细苍白的手指挽起垂落下来的一缕碎发,黑色的指甲与发丝交缠在一起,带着一股病态堕落的美感。他看了许仙一眼,又把目光转回到桐绫身上,手指轻轻卷动着发丝,不急不慢的说道:“难不成是白素贞那条蛇说了算?倒是个忠心护主的狗——” “你!”桐绫气的说不出话来。 黑山嗤笑一声,继续道:“你以为白素贞有多好?蛇的冰冷是透到骨子里的,白素贞自私又薄情,而你只不过是他的一条狗,任由他……” “够了!”许仙打断黑山。 许仙这一出声,非凡没有起到制止的作用,反而像是一个导火线一般,瞬间将黑山的怒火引燃了:“怎么!还不让说?即使是一条白素贞身边的狗你都这么维护?白素贞有什么好!你以为他爱你?你以为自己在他心里很特别?错了!无论是谁救了他,他都会以身相许!无论那副躯壳里住的是谁!他嫁给你不过是别有用心,利用你达成目的飞天成仙!你不过是他的垫脚石,用完就被踹到一边!” 黑山此时就像一头丧失理智的豹子,嗷嗷怒叫着,狰狞而癫狂,毫不留情的说出了许仙心里刻意忽视的那一耦。 许仙眉头一皱,语气里透着几分愠怒:“你说够了没有?” “没有!”黑山微抬起头,露出漂亮秀气的锁骨,他下巴昂着,显示出倔强又固执的弧度:“那条蛇妖对你一直都是虚情假意!他利用你的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比起我,他才是最残忍自私的那一个!”说到这,黑山却又突然笑了:“其实你是知道的吧,知道他的目的,你这么冷漠的一个人,看似温和却是最残忍的,你除了自己谁都不信,又怎么可能会真心相信他呢?”黑山的语气很轻,像是对许仙说,更多的却又像是对自己说。 许仙的双眸似泛着一层黑雾,他看着黑山,目光变得出奇的平静:“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做什么?” “你问我想做什么?”黑山低低的笑着,他理了理衣帽,与刚刚歇斯底里的家伙判若两人:“你这么聪明,不如自己猜猜看——” 桐绫被黑山这前后的情绪变化惊的微愣,他先前被这老妖的言语激怒,现下已经冷静下来。 这个黑山老妖,果然是与传闻中一样,性格阴晴不定。桐绫正想着,许仙却突然上前一把掐住了黑山的脖子:“白素贞在哪里?” 许仙的声音冷得惊人,他眼里第一次浮现出强烈的杀意,凶狠到让人从脊椎里窜起战栗的寒意。 脖子被狠狠地掐住,黑山只觉呼吸越来越不顺畅,心脏仿佛被穷凶极恶的挤压揉碾,直至化作一滩淋漓粘稠的血泥。他的额头泛起一层薄薄的细汗,每说一个字,都及其的困难:“呵……你……急什么……他马上……就会……回来……” 黑山最后一个音刚落,白素贞就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衣服带着些许的褶皱,脚步微顿,走路的姿势看起来有些奇怪,他捂着胸口微微喘气,呼吸略显凌乱,显然是急着赶回来。他看到黑山,先是一惊,随即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许仙见到白素贞,直接将黑山甩开,几步上前扶住白素贞:“你的脚怎么回事?” 对上许仙略带担忧的目光,白素贞勾了勾唇角,柔声回道:“遇上了一点麻烦,小伤。” 闻言,许仙紧抿着唇,二话不说,直接横抱起白素贞,动作温柔的将他放到椅子上坐好:“我看看。”说着,便蹲下身掀开白素贞的衣服下摆。 黑山被许仙毫不留情的甩在一边,由于惯性差点摔跤,他平复好情绪,此刻反而异常的安静,他双手抱肩,别有深意的看着许仙给白素贞检查伤口。 白素贞的脚踝处的皮肤被割伤了一大块,血肉粘糊,上面还冒着一股黑色毒气,这显然是妖怪所伤。许仙记得白素贞自身的愈合能力十分强大,此时这样,若非伤的很重,也不会到现在都还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王.道灵根本不是白素贞的对手,白素贞现在这样,定然是黑山搞的鬼,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被黑山当枪使的家伙到底是谁。 不过无论是谁,他都不会放过。许仙的嘴唇紧绷着,眼神冷的吓人,他对桐绫说道:“把柜子最下方的药拿出来。” 许仙话刚落,从白素贞进来后就一直沉默的黑山,这时突然开口说道:“你不是一直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了之后,有些事情你自然就会知道。” 黑山话落,白素贞的身体一怔,他垂眸看向许仙,双目紧紧的盯着许仙看,不放过许仙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黑山见状,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他勾唇一笑,继续说道:“你现在可以跟着我去那个地方,当然……”黑山刻意停了一下,看了白素贞一眼,才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待在这里给这条蛇妖上药。” 由于许仙背对这黑山,所以黑山并不能看到许仙的表情,然白素贞和许仙面对着面,许仙眼中那一瞬间的迟疑他却是看的真切。白素贞的心轻颤了一下,双手放在腿上无意识的捏紧。 桐绫的呼吸不自觉的扼紧,只余下风摇曳着窗户发出的细微晃动声。 白素贞的皮肤原本就白皙,此时由于受伤的缘故,更显苍白,冰冷没有丝毫的的血色,犹如精致易碎的瓷娃娃。他的眼里含着期翼,甚至还带着一丝祈求,那眼神仿佛把许仙当成了唯一的浮木,倔强的让人心惊,却又脆弱的可怜。 许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白素贞,他看了很久很久,才慢慢闭上眼睛,说:“桐绫你来上药。”下一秒,便站起了身。 从许仙将眼睛闭上的那一刻,白素贞的脸色就开始变得惨白,他想要站起身却因为用力过猛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看着许仙转身,看着许仙跟着黑山往外走,白素贞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刀子搅动一般剧痛无比,渐渐却因为心的寒冷而变得麻木,最后连一点痛都感觉不到。只有脚踝处的血不停的流不停的流,仿佛骨髓里都透着嗖嗖的冷风。 第28章 白素贞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窗外的阳光倾泻下来,投映在他茫然的脸上,好像要哭的样子。 桐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白素贞,在他眼里,白素贞一直是自持而骄傲的,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清冷的冰霜之气,混杂着冬雪的味道,眷美幽兰。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脆弱得宛如一层薄纸,孤零零的在风中颤抖,仿佛只要轻轻一桶就会破成细碎的纸屑。 到底是动了真情……桐绫望了一眼许仙离开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似乎有点明白许公子为什么会选择跟着黑山走,也似乎有点明白白公子为何会露出现在这副脆弱惆怅的模样。 到底是世间痴人多,妖本没有心,七情六欲不过眨眼睛的距离,它像是长在悬崖峭壁上的花,多情的人惊艳花摇曳在风中的艳丽,却又不敢再往前一步去摘取。他突然想起在“普济观”里看到的一句话,佛祖说,一念执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离于爱则无忧亦与怖,满眼空花可一片虚幻,当应就此随性,随心,随缘。 只是这份心境,世间又有多少人能读懂参透?尽管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然许公子与白公子的事,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懂吧……桐绫摇了摇头,将药拿出来走到白素贞身边:“公子,我来给你上药。”他的语调放的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白素贞一般。 白素贞的目光仍旧放在许仙离开的方向,漆黑的睫毛随着细微的呼吸起伏颤动,像墨做的蝶,漫延的鲜血将他的白色的衣服染透,印迹斑驳。耳朵边响起桐绫的声音,他却恍若置闻。 许仙……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原来自己早就对他动了情,不然现在心为什么会这么疼。一见钟情?或许真的是吧,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在那条小小的船蓬里,彼此静默的几秒钟…亦是在庆余堂药铺里,隔着人群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又或是每一次用笔墨丹青勾勒的画卷中。 “公子,我来给你上药吧。”桐绫蹲下身子,在他耳边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白素贞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垂下眼帘,极浅的看了桐绫一眼,又把目光移到自己的脚踝溢出血的伤口,苍白的唇微张,吐出一个易碎的音符:“好” 桐绫勾了勾嘴角,轻轻笑了笑:“公子,桐绫笨手笨脚的,做的不好你可别笑话。”桐绫尽可能的使自己的语调更加轻快,想以此来打破这略显沉闷的氛围。 白素贞眼皮抬了一下,他看向桐绫,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谢谢。” 许仙跟在黑山身后,思绪却怎么也无法集中。他想要探寻自己的身份,但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白素贞苍白脆弱的面容,那惊颤的睫毛,不安又无助,仿佛振翅欲飞的蝶,翩然离枝,在他心头悄无声息的轻轻扑动。 果然还是无法做到不在意…… 许仙的眉头越皱越紧,步伐也逐渐慢了许多,直至最后停了下来。 “怎么?后悔了?”黑山回头,故作轻松的问道,语气里却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的发觉的不安,放在身侧的手已无意识的握成了拳。 见许仙沉默不语,黑山又说道:“错过了这次,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可别犯傻。” 闻言,许仙却突然笑了,像是突然想通了一般,笑容里难得透了几分放松。此刻他的眼底凝了深黑的底色,明润如黑曜,他深深的看了黑山一眼,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转身毫不犹豫的往回跑去。 “站住!”黑山的声音变得异常的尖锐,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尽数烧光! 许仙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说道:“我的机会什么时候需要你给,记住,不要自以为是的以为懂我,更不要再妄图揣摩我的想法。”他的声音混杂着冰冷和漠然,明明像丝绸那般顺滑,此刻却溢满了讥讽。 黑山紧紧握着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里,血冲破皮肤溢了出来,他却全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想仰天长笑,笑自己还不够聪明,笑自己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偏偏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干涩嘶哑,伴随着火辣的疼痛,怎么也发不出一个声音。 前一秒他还以胜利者的姿态嘲笑白素贞,后一秒自己却输得一塌糊涂。明明就差一步了!是他低估了白素贞在许仙心里的地位…… 看着许仙的背影,黑山气的全身都在发颤,身体像是没有支撑一般渐渐向下滑去,他蹲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把脸埋进膝盖里,紧紧的抱住头。 许仙以最快的速度向保安堂跑去,白素贞像是有感觉般,突然抬头,恰好就看到许仙踏进保安堂手倚着门檐轻轻喘气的画面。 这一刻,白素贞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这种刚认为已失去,结果最后又骤然复得的感觉让他心跳加快,像是有一股滚烫炽热的热流从心里流过,瞬间将心脏填满了,使得他整个灵魂都幸福到几近战栗。 许仙一边平复有些紊乱的呼吸,一边朝着白素贞走去。细碎的阳光从许仙的身后漫出来,太阳的光雾星星点点的打在许仙的身上,勾勒他面部的轮廓,平白多了几分温柔。 白素贞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许仙,仿佛着了魔似的,他慢慢把自己撑起来。 “许仙。”他喊了一声,万般深情的叫法,柔软的,潮湿的,饱含着依赖与粘稠的爱意。 “别乱动。”许仙急忙上前扶住他,他低头看了一眼白素贞脚踝处已经包扎好的伤口,眉头不自觉的皱紧。 白素贞眯眼一笑,伸出手缓缓抚上许仙的额头,动作温柔的抚平额间处的凸起,他的手慢慢向下,掠过挺直的鼻梁,最后停在唇上。 柔软的,温热嘴唇似带着缠绵的触感。 突然好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咬下去,尝尝他的血,是什么味道,想知道许仙的味道,想知道他的血和自己的到底有什么不同。 这个念头曾经不止一次在白素贞的心里响起,然而从没来有像现在这样不可抑制,拼命叫嚣着,似要从他的心里奔涌而出。 只要稍微一想,白素贞的耳朵就开始充血,鲜润的,在阳光散漫的照射下,半透明地微微颤动着,像是渗了血的美玉。 许仙被白素贞这副模样弄得微愣,思忖间,白素贞的身体突然贴近他,手捧着他的脸,将唇贴在了上来。 嘴唇相碰的瞬间,一股暧.昧的馨香悄然弥漫开来,唇间冰凉而柔软的触感让许仙的双眼猛的收缩了一下,他看着白素贞对着他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下一秒,下嘴唇突然就被对方轻咬了一下,淡淡血腥味蹿进嘴里,仿佛还带着一丝属于白素贞的……若有似无的幽兰清香。 在许仙还未做出反应之前,白素贞很快就退离开来,他看了一眼许仙唇上的伤口,眼里闪过一抹狡狭,“热的……”他低声说道,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猫般,半眯着眼睛,轻轻舔了一下唇,似在回味。 “你……”许仙眼里闪过一抹情绪,对上白素贞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一丝责备的话也说不来。他轻抚去唇上的血迹,看着白素贞低声笑道:“被蛇咬了,你说我会不会中.毒呢?” 许仙刻意压低的嗓音里带着微沙的质感,缓缓流淌。白素贞闻言却笑得更欢了,他的嘴角向上勾起,荡开了一个美丽的弧度,笑声清丽幽然,如山涧清泉叮咚欢畅。 白素贞的脸上鲜少有这样生动的表情,这是他抛开伪装外第一次笑得如此真切而直白。 不得不说,这样的白素贞,鲜活而灵动。“无毒……”他咬牙说道,停了一下后,又道:“你是大夫,即使中.毒也能轻易化解。” 白素贞话落,许仙轻捏了一下他的鼻子:“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说着便在白素贞身边坐下,将他的脚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动作缓慢而小心。 桐绫已经给白素贞上了药,只是包扎的不太好,稍不注意就容易牵扯到伤口。白素贞这次受的伤很重,再加上并非伤口寻常刀具所为,如果不是许仙特别配置的药,怕是要痛上许多天。现在上了药已在快速好转,不过尽管如此,他的脚却还是不能走动。 许仙将桐绫包扎的白布拆开,换了一个新的重新给白素贞包扎,动作灵活又不丝温柔。 白素贞的目光从许仙的侧脸移到他的手上,只觉这双手无比的好看,关节分明,白皙而修长。思忖了半晌,他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顾虑:“你等一会儿还会走吗?” 许仙动作一顿:“不会,”他停了一下,“为什么会这么问?” 白素贞沉吟了几秒后,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回来,毕竟黑山老妖说你一直想要弄清自己的身份。” “事关我自己的身份,我自会想办法亲自探寻。”许仙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承认,黑山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动摇了,也确实那样做了。然而,内心深处仿佛有一个声音早已经帮他做好了决定,以至于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回来。 他不忍心看到白素贞那翻脆弱的模样。白素贞……多少还是在他心中占了一些分量,虽然还不是很多,但却实实在在的影响了他。他做事向来随心,鲜少有让他在意的人或者事,难得遇上一个,既然不忍心,那就回来吧。至于身份的事,他会一步一步慢慢的探寻。 “许仙……”白素贞的声音这时突然变得有些低,他张开唇,用试探性的口吻说道:“你会选择回来,是不是说明心里面还是……有点喜欢我的?” 第29章 没有想到白素贞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许仙突然沉默了。 见许仙沉默不语,白素贞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屏住呼吸,双手无意识的捏紧了衣服。 许仙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样子,那如黑耀石一般清亮纯粹的双眼流转着期待和紧张,浓密的睫毛似小刷子般轻轻煽动。 许仙就这样什么也不说的看着他,看了许久许久,一直到对方终于忍不住要开口时,他的嘴角突然向上扬起,薄唇里吐出几个字来:“呀……或许是有一点吧。”他的声音很轻,却足够白素贞听见。 白素贞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光彩,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他的面容一直是精致而苍白的,此刻却透着一抹薄薄的红晕,双眸中的流光溢彩如澄澈透明的天幕被霞光布满,斑驳的光圈隐隐绰绰的转动。 仿佛生长在寒冬冰峰上的兰,幽幽摇曳,在冰雪初消融的那一刻,从悬崖峭壁上探出枝丫,在霞光朦胧的晕铺下,比桃花更艳丽。 许仙眼里闪过一抹惊艳,转瞬即逝,却足够白素贞去回味细琢。 许仙将他的脚轻轻移回到原处,尽量让他坐起来更舒服,温和又耐心的说着:“你的伤口大概两天就能完全愈合,这两天不要触碰伤口,也不要让伤口沾上水,现在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多休息……” 许仙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需要注意的事项,声音低沉如流沙滑过白素贞的心头,他爱极了许仙这副样子。 没有任何征兆,又像是早有预谋,许仙话落的同时,白素贞的身体再一次往前一倾,伸出双手抱住许仙脖子,整个人贴在了许仙的身上,这一次,是没有任何缝隙的,身体与身体完全贴合在了一起。 许仙的手抚上白素贞的肩膀,正准备把他拉开,白素贞像似有所察觉般,双手抱着更紧,他把头深埋在许仙的颈窝处,软绵绵的说了一句:“别推开我……” 白素贞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颈窝处,有一种酥麻之感。怕白素贞牵扯到伤口,许仙便没有在动,任由他抱着自己。 白素贞如奸计得逞般笑得十分愉悦,头顶的秀发轻轻蹭着许仙的下巴,哪还有许仙最初见到他时,那副冷漠冰霜的样子。 许仙的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原本放在白素贞肩上的手缓缓移到他的背上。任何人都有两面性,或冷漠,或张扬,或虚伪,过炽热……对无关紧要的人是一面,对喜欢的人又是另外一张面容。这一点,即使是妖也不例外。 白素贞把头从许仙的颈窝处抬起来,望着许仙高高的鼻梁在脸上投下狭长的阴影,直长的睫毛将他的眼睛衬着深邃而醉人。闻着许仙身上淡淡的药香,像午夜盛开的昙花韵味幽长,比酒更醇厚,白素贞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我有没有说过……”他缓缓开口。 “什么?”许仙垂下眼帘。 白素贞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许仙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许仙动了动嘴唇,正准备说话,白素贞突然将手指抵在他的唇上,霸道而任性,“你听我说。” “我知道你一直不信任我,那晚醉酒之后的事我全都记得,包括那句了却尘缘,位列仙班的话。最开始我接近你的确只是为了报恩,但后来我的想法慢慢就改变了,我的目光会不由自主的追随你的背影,会因为你的一个冷漠眼神而伤心很久,我想更靠近你,想更了解你。我喜欢你,比你想象中还多很多很多,所以在听到你说也有一点喜欢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或许这就是人们常挂在嘴边的幸福。” 白素贞第一次说了如此长的话,深情而真挚,在说完这些话后,手再一次环住许仙的脖子,不给许仙说话的机会,他的唇覆盖在许仙的唇上,伸出舌尖在他唇上舔了一圈。 这一次,不再似刚才那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而是真真切切的想要唇齿纠.缠。白素贞的动作青涩而生疏,他轻轻含.住许仙的唇吮.吸厮.磨,舌尖小心的往深处探去。带着凉意的舌尖探入温热的口腔,许仙身体一个轻颤。他眼神一暗,不再被动的等待,而是先发制人,以绝对掌控的姿态回抱住白素贞,探入他的口腔,长驱直入。霸道的扫过他口腔中每一寸湿热的粘膜,强势而有力的纠.缠住那小小的俘虏,辗转厮.磨,吮.吸着那如幽兰般醉人的甘露。 白素贞在这方面似乎颇有天赋,他很快就掌握到了其中的奥妙之处,大胆的与许仙唇齿纠.缠,相互配合,吻的难分难舍。为了更容易与许仙亲吻,他高高仰起雪白的脖颈,露出漂亮秀气的锁骨,脆弱的咽喉毫无戒备的暴露在许仙的面前,表现出了自己对他的绝对臣服。 这样顺从的姿态似激发出了许仙内心深处深埋的一耦,他抱紧白素贞,吻的更加卖力,强势而霸道,任何一寸都不愿放过。直到白素贞的呼吸变得不顺畅后,他才放开了他的舌,从他的唇上离开,勾出一抹细润的银丝。 白素贞望着他,眼神似被水雾弥漫过一般,还透着些许的迷胧,他的唇半张着,轻轻喘着气,唇微肿,有些红,在此刻显得异常的艳丽和湿.润。显然是还处在刚才的激.烈亲.吻中,久久未真正回神。 许仙顿时喉咙一紧,他觉得自己内心的防线似乎在白素贞不经意的攻势下有逐渐倒塌的趋势。 所幸他理智足够,思维在瞬间回笼。 将放在白素贞背上的手收回,许仙正准备说话,突然响起小青的惊呼声:“大哥,姐夫,你们刚才是在……亲亲?” 闻言,许仙身体一顿,抬头向声音的发源处看去。小青站在楼梯上,脸上还带着醉酒后的红晕,眼睛倒是贼亮贼亮的,说完这话后还十分不雅的打了一个酒嗝。 桐绫站在小青旁边半扶着他,神情颇为无奈。许公子回来后他就很自觉的上了楼,把时间留给他和白公子,结果没过多久青公子就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听到白公子受伤的消息瞬间清醒过来,利落的从床上爬起来冲出房间,结果一出来就看到白公子与青公子互相抱着拥吻的画面。恰好撞上这一幕,桐绫也有些尴尬。 小青这一声惊呼并不算小声,白素贞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他稍微离开了许仙一点,放抱着许仙脖颈处的手,坐直了身体侧头看向小青,脸上到没有任何不自然。 “你喝酒了?”他没有回答小青的话,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哪来的?” 闻言,小青打了一个机灵,悄悄瞄了许仙一眼,摸了一下后脑勺与白素贞打着哈哈:“别人送给姐夫的,就喝了一点,那酒没什么好喝的,不提也罢。” 小青一边说着一边走下楼,看着白素贞有些红肿的唇,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双眼冒着精光,轻易将喝酒的代过,又扯回了先前的话题:“大哥,你终于拿下姐夫了,干的漂亮!”他一脸好奇:“大哥,与姐夫亲吻的感觉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白素贞身体一顿,还没有说话,许仙到是轻轻咳了咳。对于小青有时候突然冒出的口无遮拦的话,许仙虽然已经开始免疫,但多少还是有些无奈,不过也就只是一瞬。他勾唇一笑,看着小青调侃道:“你可以找一个人去试一试。” 许仙这话完全是说笑的成分,没想到小青听了他说的话后,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摸着下巴沉吟了几秒后,说道:“这个建议不错。” “小青!”白素贞摇头:“这种事情你可别随便对人做。” 小青眼睛一眯,十分狡猾的钻空子:“那妖就行咯?”说完,对上白素贞的眼眸,小青又笑了笑,在白素贞开口前急忙说道:“好了,好了,大哥你别瞎操心,我自己有分寸的。”说着便走向白素贞:“大哥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闻言,白素贞看了一眼自己脚踝处包扎完整细致的伤口,嘴角轻轻勾了勾:“没事了,很快就会好。” “哦——”小青尾音故意上扬,他看了看许仙,了然一笑。 许仙眼里也带着几分笑意,他看着白素贞,问出了本该在一开始就应该讯问的问题:“你去扔王.道灵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他需要了解其中的缘由,毕竟白素贞的道行以已快两千年,一些小妖小怪根本不可能会是他的对手。白素贞会受伤,或许是因为与白素贞交手的那个妖物拥有某种特殊的能力。就目前而言,绝对与黑山托不了干系,想到这,许仙眼里闪过一抹凶狠。 白素贞似有所察般,他伸手轻轻覆盖在许仙手背上,许仙反手一转,与他的手心贴着手心交握住。 白素贞看了看两人交握的双手,轻轻一笑,将当时的情况一字不落的讲了出来。 “我将王.道灵仍旧流沙河后,回来的途中被一个红衣男子拦住,那红衣男子全身被完完全全的包裹住,脸上带着面具,看不见任何模样。” “红衣男子?”小青突然想到了虞笙:“不会是那个小霸王吧?” 许仙道:“应该不是,与白素贞交手的应该不是普通人。”普通人绝对没有那个实力与白素贞过招。 “许仙说的没错,不是普通人,”白素贞回忆道:“他非魔即妖,武器是一把大镰刀,不止锋利还可以任意收缩,最重要的是……”说到这,白素贞顿了一下后,又道:“他的招式与锁魂阵很类似。” 小青瞠目:“锁魂阵?怎么又牵扯到锁魂阵了!”他吞了吞口水:“看来那家伙的镰刀来头不简单,能将大哥脚踝割伤,实力应该十分强劲,什么时候道上有了这号妖物……” 白素贞道:“我想要看他的原形,却只能看到一团黑雾。” 许仙问:“后来怎么样了?”白素贞虽然受了伤,想来那红衣怪物定然也好不到哪去。 白素贞轻抿了一下唇,开口道:“他与我交手很拼命,那股狠劲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没有给自己留丝毫的退路。”这一点也是他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 许仙思忖了几秒,又问:“你与他交手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细节,你们说过什么话?” “没有,”白素贞摇头:“他拦住我就直接开始动手,我问他是谁,他也只是冷笑。” 小青有些费解:“大哥平时素来无争,没理由会遇上那种家伙呀?” 一直沉默的桐绫提醒道:“青公子,那黑山老妖可不就总是找我们麻烦,以前在白府的时候就喜欢命令一些小妖小怪来偷袭捣乱。” 小青一听,拍了一下脑袋:“对呀,我差点忘了黑山老妖,这么说,与大哥交手的红衣妖怪也是黑山老妖派来的…但是也不对呀……听大哥的描述,这次与大哥交手的家伙明显与以前那些妖怪不同……” “那红衣男子的身形较瘦小,看起来……”白素贞停了一下,“看起来和那个叫虞笙的少年很相似。”白素贞想起当时与红衣男子交手的场景,虽然对方脸上带着面具,但露出了一双眼睛,对方在用镰刀割中他的脚踝时,那双眼睛里的狠辣和精光与虞笙暴怒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白素贞将这个细节说出来后,许仙陷入了沉默,他神情严肃,俨然在思考其中的关联。 相比与许仙,小青就显得有些烦躁:“大哥,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不是那小霸王,却又和那小霸王相像,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存在了什么我们不了解的关联!”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去虞笙那里打探打探情况?姐夫你觉得呢?”小青看向许仙。 “可以,”许仙与白素贞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说道:“小青你和桐绫两个去虞笙家里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好。”桐绫和小青同时应道,小青看了了一眼白素贞:“姐夫,大哥就拜托你照顾了。” 许仙点了点头,白素贞说道:“你们也小心一点。” 小青和桐绫去找虞笙,保安堂里就只剩下许仙和白素贞两人。白素贞的脚不能移动,否则不小心牵扯到伤口,血液就会再次流出来加重伤势。不管是人还是妖,在处于放松的睡眠情况下,身体的各机能会比醒来时调整的更快。 许仙想让白素贞的脚更快的好起来,所以不容拒绝的让白素贞不要再想红衣男子和黑山老妖的事:“我说过的,你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 尽管许仙说这话时不自觉的带着些许命令的口气,但白素贞并不觉得讨厌,相反,他爱极了许仙关心他的模样。刀削般俊美的脸上冷静而自持,眼里流动着关心和淡淡的暖意,白素贞喜欢许仙这个样子,没来由的高兴。 “你抱我上去吧。”白素贞的唇靠在许仙的耳边轻声说道。 “好。”许仙没有理由会拒绝,他站起身,一手穿过白素贞的后背,打横抱起了白素贞。白素贞顺势将手环住了许仙的脖子,闭上眼睛,将头贴在他的胸口。 这是许仙第二次抱他,第一次他因为醉酒意识涣散所以并没有真切的感受,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被心爱之人小心抱住珍惜的甜蜜之感。虽然许仙现在只是有一点点的喜欢他,但这就够了。 听着许仙平稳的呼吸和胸膛的震动,白素贞的脸上浮现出坚定的神色,他和许仙的时间还有很多,他会慢慢攻陷许仙的心,进.入他的内心最深处。 小青和桐绫出了保安堂,稍微一打听便找到了虞笙的住处,两人对视了一眼,隐藏住身形,悄无声息的潜了进去。 同一时刻,在一处隐秘的石洞里。 一身红衣的男子全身浸泡在滚烫的岩浆中,捂着脸痛苦的嚎叫着。暗红的烈焰悬浮在岩浆上方,黑色的浊气在男子周围飘动汇聚。咕噜的岩浆冒着灼.热高温的气泡,偶尔有不名的蚊虫飞向岩浆,却在靠近的时候被瞬间化成灰烬。 此时男子的身体正在逐渐融化,皮肤开始萎缩蒸腾,血肉被岩浆腐蚀烧灼,露出白色的骨头。 黑色的浊雾围绕在男子头顶,白色的骨,暗红的岩浆。只剩下骨架的男子成了一具骷髅,他张开白花花的牙齿怒吼着,宛如阴深死寂的地域之地。 黑山坐在距离岩浆不远处的石凳上,他手里端着一杯酒,漫不经心的喝着,一脸享受的看着男子痛苦的样子,褐色的瞳孔里映满了深深的讽刺。 生长在地狱烈焰边的花,即使在美,也不会有轮回路过的人停留下脚步采摘。卑微与尊贵,不过一念之间。所谓交易,必须建立在同等的身份下,弱者对上强者,永远只有臣服和□□控。 第30章 姑苏胥江驿的夜晚,风比白日里大了不少,穿过香樟树嫩绿的枝叶吹向成片的月桂花,带着某种半湿半润的凉寒将花香融入空气中,沁人肺腑。 月光皎洁,小桥流水,没有丝毫的肃杀之气,这无疑是惹人遐想绮丽的风景,不管从哪一个细微的角度去放大,都足以构成一副秀美精致的画卷——这无疑是一个很美的夜晚。 可能是这样的夜在姑苏这小小的胥江驿太过平常,忙碌了一天的人都匆匆回家,没有谁会刻意的停下脚步静静欣赏。 更夫敲着更锣行走在僻静的街道上,手里提着一个照明灯笼,微弱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像是在履行一个公事般,懒洋洋的张嘴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风在这时突然变大,飞逝而过的几秒,更夫手里的灯笼‘唿’的一下,倾刻间被熄灭。 更夫蹙着眉头咒骂了几声,随后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阵女子的叫喊。 “救命呀!救命呀……” 这声音里夹杂着哭泣和极度的恐惧,犹如幼兔被野狼撕咬前最后的悲鸣。 更夫稍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朝着声音的发源处跑去,他向左跑进了一个胡同。手里的灯笼早已被他丢弃在路上,胡同的两侧种了高大的香樟树,香樟树繁茂的枝叶遮住了皎洁的月光。 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 更夫强压下心里的一丝恐惧,寻着声音小心翼翼的摸着墙壁向前探去。然而就在这时,女子的呼救戛然而止,下一秒,一股温热的液体飞溅到了他的脸上。 顿时,一阵刺鼻的血腥味涌入他的鼻尖,更夫浑身一怔,颤抖的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指尖刚触碰到那片温热,眼前一道黑影晃过,刀光闪过,更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直接倒了下去。 这不过只是一个小插曲,少了更夫可有可无的报时声,方形的灯笼孤零零的倒在地上。漆黑的胡同被香樟树遮住,刺鼻的血腥味飘到空气中很快被月桂的芬香掩盖。 很平常的夜,与以往胥江驿的每个夜晚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二天,原本无人会经过的死胡同突然围满了人,这些人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对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指指点点,明明是一副害怕恐惧的样子,眼睛里偏又流露出好奇。 两具尸体,一具男尸,一具女尸,血迹斑斑。男尸的脑袋被削断,孤零零的掉落在身体一米远的地方,瞳孔瞪的很大,显然是在极度惊恐中被瞬间剥夺了生命。然而这却不是最惨的,另一具女尸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伤口——只除了一张脸,那或许已经不应该再称之为脸,因为那上面没有皮肤,只有粘稠翻涌的血肉。眼睛,鼻子,嘴巴,任何一处都还在,只除了没有脸皮,这是活生生的被凶手剥去了皮。 “真残忍呀!” 人群中传来一道叹息,一个衣着陈旧朴素的妇人提着一篮蔬菜站在围观的人群中。她并没有像其他围观的女子一样捂着脸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显然这妇人是围观的女子中极少数胆子大的人。 “这不是平日里打更的更夫吗……”又一个人说道。 “你们看那个女尸的穿着,和那春芳阁的姑娘们一个样。” “春芳阁?难不成是哪位客人的家眷看不过去了,才杀了这姑娘泄愤?” “噢,谁知道了,那种地方的姑娘会遇上些不三不四的人也实属常见呀!可怜这更夫无辜被牵连落了个尸首分割的下场……” 众人正讨论的火热,胥江驿驿丞郝江化和四个官差走了过来。 官差头赵承德一脸烦躁的推开看热闹的人:“还围在这里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他性子急躁,平时喜欢喝点小酒打发时间,今日与酒友约好了时间,却没想到遇上这种事,心情更是烦到极点。 其他三个官差见赵承德一脸不耐烦,急忙帮着赶人。 众人见状,走的走,散的散,最后却还是有几个人耐不住好奇留了下来,退后几步站在角落里围观。 留下来的这几个人皆是男子,一个个面色蜡黄,眼皮有些下垂,一看就是纵.欲过多的样子,应该是平日里常去春芳阁嫖.妓的熟客。 胥江驿不是没有发生过杀.人案,但像这次如此杀人残忍的手法却是从未见过。郝江化的面色十分难看,当驿丞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死者。虽然内心有点发悚,奈何职位摆在那里,他不得不与几个官差近距离检查尸体。 说是检查,也就是看看尸体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物品,有没有什么凶手移留下的破绽。 两具尸体的生前是做什么的都很好确认,一个是深夜打更的更夫罗三,另一个则是春芳阁的姑娘。 “驿丞老弟,你看这是什么!”赵承德在女尸身上看了半天,终于发现女子衣袖里半露出来的一小块红布。 这显然是女子从凶手的衣服上抓下来的,这一小块布料一看就是上等货色,绝非寻常人家穿的起的。 郝江化面色凝重:“凶手会不会是这姑娘的哪位恩客?” “有可能。”赵承德点头,回头看向先前那几个留下来看热闹的人:“你们可知道这女的是春芳阁的哪位姑娘?” 其中一个年龄看起来最大的男子回道:“应该是春芳阁的头牌醉月姑娘,醉月姑娘手腕上带的镯子和这女的一模一样。” 另一个男子说道:“醉月姑娘前不久才被虞家那位小少爷买下了初夜,没想到现在却死了,可惜了可惜。”他嘴里虽然说着可惜,脸上却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样子。 “行了行了!”赵承德烦躁的摆了摆手,随即命令身边的一个官差去通知春芳阁的老.鸨来确认。稍思忖了片刻,他又对另一个官差说道:“你去通知俞管家,麻烦他过来一趟。” 赵承德虽然性子急躁,但却是那种越烦闷思绪反而越清晰的那种,不然衙门接到报案,上面也不会派他来处理。 俞管家是虞家专门派来照顾虞家小少爷虞笙的,因为忠心耿耿,做事有条有理知进退,虞家老爷虞鸿特意给他赐名俞诚。俞与虞同音也就是半个虞家人的意思,诚则是永远忠诚之意。虞笙在胥江驿的一切事物都是由俞诚全权打理。 凶手未知,案发现场自然是也不敢乱动的。郝江化只好站在一旁守着尸体,和赵承德头一起等衙门派来的杵作来做最后的检查。 死胡同里出现两具尸体,死者分别是更夫罗三和春芳阁的花魁醉月,这消息犹如夏日里的最后一声惊雷,‘轰’的一声,在这小小的胥江驿炸开了锅。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开了。 保安堂内。 小青端坐在凳子上,一脸严肃:“姐夫,你要去现场看看吗?”昨日他与桐绫悄悄潜入虞笙家,结果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是在正常不过的宅院,虞笙看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正因为如此,才更值得深思。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就是——他和桐绫无论怎样都进不去虞家的祠堂,那里似乎有某种特殊的佛光保护,以至于他和桐绫不能靠近。虞家绝对比表面看起来更复杂,祠堂里应该隐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奈何他和桐绫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偏偏红衣妖怪的事还没有解决,今日又听到一些人在讨论南巷死胡同里的惨案,稍微一联想,便大概能猜到两具尸体与那红衣妖怪有关,只是不知道虞家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许仙与白素贞交换了一下眼神,沉吟了几秒后,他说道:“我现在去查看尸体的情况,你们先留在这里。”虽然心中已经有了一番猜测,但有些事必须要亲自去才能确认。 许仙赶到现场时,之前那几个围观的人已经走了,杵作正在检查尸体,郝江化和几个官差安静的站在一旁,表情皆很沉重,看样子,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 郝江化看到许仙,愣了一下后,很快反应过来,还算热情的打着招呼:“许大夫呀,你怎么来了?”自从许仙将保安丸免费分发给这里的百姓后,大家也都称呼他为许大夫,郝江化自然而然也改口跟着大伙一起叫他许大夫。 许仙看了一眼尸体,“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赵承德接过话,声音里透着一丝烦躁:“帮忙就算了吧,免得添乱。”他听过许仙的名号,传闻他医术高明,却未见过真人,这会儿一见是个细皮嫩肉的俊逸公子,顿时觉得传闻有夸大的成分。 郝江化拍了拍赵承德的肩膀:“让许大夫看看吧,他是大夫,说不定会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 郝江化话语行间透露出对许仙的信任和欣赏,赵承德了解郝江化的为人,知道他识人一向很准,于是便没有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许仙从杵作那里借来手套戴上,还未开始进一步检查,俞管家等人就赶来了,同俞管家一同前来的人还有虞家小少爷虞笙。 第31章 虞笙走在最前面,他的状况看起来十分好,脸上的红斑已经全部散去,没有披黑袍,而是又换回了自己爱穿的红衣。他的下巴微微扬起露出白皙的脖颈,犹如一只华丽的孔雀般高傲的向这边走来。 他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丝毫没有被案件所影响,仿佛过来这里也只是因为一时无聊。俞管家跟在他身后半米左右,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是个遇事稳重冷静的主。 虞笙的视线最先落到许仙身上,停留了好几秒后才将目光转开,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尸,顿时眉头一皱,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俞叔,快点把事情解决了。”虞笙对俞诚说道,语气里不自觉的带着命令的口吻,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站在了一边,显然是打算把事情全部交给俞诚处理。 俞诚十分恭敬的回道:“少爷你放心,我会尽快解决的。” 赵承德性子虽然急躁,但做事有一套自己的标准,这会儿见到虞笙和俞诚也没有露出一丝恭维之意,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俞管家,事关两条人命,让你跑这一趟也是公事公办,望谅解。” “官差爷这说的哪里的话呀,出现这等惨案,我俞诚自当尽力配合。”俞诚的语速放的很慢,态度颇为诚恳。 赵承德脸色好了许多:“想必俞管家在来的路上已经知晓那女子的身份了吧,春芳阁的头牌醉月,听说虞少爷前不久刚包下醉月的初夜,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要了解一下。” 赵承德说完,俞诚还没说话,虞笙就忍不住插话道:“我这几天都没有去过春芳阁,这女的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虞笙的口气十分不耐烦,赵承德刚有好转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 俞诚见状,立刻对着赵承德赔笑道:“官差爷呀,我家少爷这几天确实未与那醉月姑娘见面,官差爷何不等春芳阁的老.鸨来了再讯问具体的情况。” 事实上,虞家势力强大,以俞诚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完全不必要搭理赵承德,得罪一个赵承德,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然而,此时俞诚的态度却十分真挚,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赵承德也不好摆脸色,用眼神示意郝江化去与俞诚寒暄说明情况。 虞笙嗤笑一声,也不再理会赵承德等人,而是走到许仙身边,阴阳怪气的说道:“呀,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许大夫吗,你这都检查了这么久,可有发现什么吗?可别是碍手碍脚,反而耽误人杵作检查尸体——” 虞笙这话说的讽刺味十足,俞诚没有见过许仙,听到虞笙的话,眼神在许仙身上停留了些许。 “有发现吗?”赵承德看向许仙。 “死者的头被削掉,凶手用的武器是一把巨大的镰刀,镰刀两侧分别又紧埃着两把锋利尖锐的短刀片,也就是说武器是由两把短刀片和一把镰刀片并排组合而成。”许仙比划着武器的形状,随后又指着罗三的颈部,“凶手从死者的喉结中部落刀,一刀毙命的。如果只是一把镰刀直接削向喉结的中部,按理说喉结的下部分是和身体连在一起的,上部分则是和头连在一起的,但是罗三喉结的下部分和上部分都不见了。” 虞笙被许仙的话吸引了过去,他脱口问出:“怎么会不见了?” 许仙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两把短刀片和一把镰刀片并排组合成的武器,你觉得会在哪儿?” 虞笙思索了几秒后,猛地睁大了眼睛:“夹在了刀片中!”他说完,脑子一转稍微想象了那画面,顿时觉得恶心至极,不自觉的往后退离了几步。 俞诚抿唇不语,他看着许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几人之中,抛开杵作和两个不知名的官差,郝江化听得云里雾里,他见赵承德和俞诚皆未开口,想来两人定是和他一样一知半解,于是便出声道:“许大夫你可否再讲的具体点。” 郝江化话音刚落,一直未说话的杵作替许仙回答了郝江化的疑惑:“许大夫的意思是这样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尸体上比划:“罗三整个人其实是被凶手的武器分成了四截,身体是一截,头算是一截,而另外两截则分别是喉结的上部分和下部分,这两截正好就夹在了刀片中。” 赵承德看着罗三的尸体,摸着下巴思索道:“这么说来,如果我们将罗三的头接回到身体上,他的脖子其实是短了一截的,而短的那一截实则是被分成了两小截,且这两小截遗留在了凶手的刀片缝隙中。”他说完,他将目光转向许仙:“是这样的吗,许大夫?” 许仙点了点头。 虞笙不屑的哼了一声,像是故意刁难似的,突然又指着醉月的尸体:“她又是怎么死的?凶手难不成杀了罗三后还要把作案工具先清理了,不然割下脸皮的时候岂不是会很不顺手。” “从血液的凝聚状况来看,凶手是先用其中一侧的短刀片割下醉月的脸皮,紧接着又一刀砍向闻声赶来的罗三。至于醉月是怎么死的……”说到这,许仙停顿了一下,然后指向醉月的脖子:“脖子上有淤青,当时的情况应该是凶手一手捏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则用刀片割下她的脸皮,她是伴随着窒息和皮肤被剥离的剧痛死去的。” 许仙说完,又走回到罗三尸体旁边,他蹲下身将罗三的手背翻开,让罗三的手心朝向众人,只见罗三食指和中指指腹上沾有已经凝固的血迹。 “从血液的凝固状态来看,这血应该是醉月的,凶手速度极快。夜晚漆黑一片,醉月的血飞溅到罗三脸上,凶手在罗三用手触摸脸上鲜血的那一瞬间,一刀砍向了罗三的脖子,是他当即毙命。” 许仙说完这番话后,空气中有好几秒的沉默。在赵承德和郝江化等人看来,虽然这只是许仙的推测,但也是不九不离十了。 俞诚蹙着眉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十分严肃。虞笙表面还是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只是看向许仙的眼神里,似乎又多了些其他东西。 而就在这时,春芳阁的老.鸨宁娘才姗姗而来,她一靠近这里,顿时一阵扑鼻的脂粉香浸入到空气中,过于浓烈,反而难闻。 宁娘看到醉月的尸体,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痛声抽泣道:“我可怜的女儿醉月呀,前几天你都还在和妈妈聊天说话,怎么这会儿突然就离开妈妈了呀,这简直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呀,妈妈舍不得你离开呀……”她一边用手帕抹着眼泪,一边回忆着往日的点滴,她脸色惨白,一副倍受打击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这眼泪里到底含了几分真心。 赵承德最讨厌这种虚情假意又哭哭啼啼的女人,他有些火气的打断宁娘:“够了,你烦不烦,别只顾着哭!” 宁娘打了一个机灵,瞬间止住了哭泣。 赵承德瞪了她一眼:“昨日醉月什么时候出去的?为什么出去?” 闻言,宁娘看了虞笙一眼,琢磨了好几秒后,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昨日醉月说虞少爷约她出去游湖赏月,大约快到戍时的时候出去的。”戌时也就是在晚上七点到九点这一时间段。 宁娘话音刚落,虞笙怒笑:“我昨日一整天都在虞府,怎么可能约过她?你要是再说谎,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了!” 宁娘捏着手帕:“我……我可没说谎!” 赵承德面色一沉,忍不住爆粗口:“你最好给老子讲实话!” 宁娘吓的浑身一颤,战战兢兢的几个字:“我是有证据的……” “证据?”赵承德伸出手:“拿出来!” 宁娘一咬牙,随即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不信你自己看,这是虞少爷留给我家醉月游湖赏月的邀约信,醉月就是再看了这封之后才离开的。” 赵承德接过信一看,眉头顿时皱成了一个川字,信上的内容和宁娘说的如出一辙。 “俞管家你也看看吧。”赵承德将信递给俞诚:“这上面的字迹可是和虞少爷的一模一样?” 俞诚大致扫了一眼,点头说道:“确实和少爷的字迹一模一样。”随后他话音突然一转:“但字迹是可以模仿的,所以即使是一模一样也不能证明什么,况且少爷昨日一整日都在虞府,这一点虞府上下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宁娘急了:“我真没说谎,醉月出去的时候衣袖里还带了一块红布,说是信物,是同那封信一起送来的。” 赵承德想起了先前看到的红布,于是用眼神示意杵作将醉月衣袖里的那块小红布拿出来:“你说的可是这个?” 宁娘一看,猛地点头,唯恐赵承德不相信她:“是这个!就是这个!这确实是虞少爷的衣服布料!” 虞笙气乐了:“我的衣服多了去了,什么时候掉了一件,被一些不长眼的狗奴才偷去裁剪贩卖也很正常。” 虞笙说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十分嫌弃的看了醉月一眼:“我几天前一时兴起包下她的初夜,从那之后就没去找过她,更不用说什么邀约信了,至于游湖赏月,凭她也配?这么蹩拙的做法明显是凶手再故意为之,目的不过是为了陷害本少爷罢了。” 末了,他十分傲气的又补了一句:“我虞笙要是想要某个人的命,直接会光明正大的下手。” “但……”宁娘似乎还想说什么,突然被许仙打断了:“他确实不是凶手。” 许仙缓缓说道:“醉月脖子上的淤痕形状是大拇指在另外四指的右方,只有用左手掐住脖颈才会出现这种痕迹,这也就说明凶手是用右手拿的刀且习惯用右手。而据我所知,虞少爷惯用左手,是左撇子。”许仙记得第一次见到虞笙时,他就是用的左手挥鞭。 虞家小少爷虞笙性格娇纵,稍不顺心意就喜欢用鞭子抽人,目睹过虞家少爷抽人的人绝对不算少,只稍一问,便可知道虞笙惯用的是哪一只手。 “说的可真好呀——”虞笙轻轻拍手鼓了鼓掌,怪声怪气的说道:“没想到许大夫不只医术高明,观察力也很厉害嘛!这可都代替人杵作了……” 俞诚照顾了虞笙十多年,虞笙喜欢什么、对什么感兴趣他全都懂,这会儿他稍微一想便猜测到了自家少爷对许仙来了几分兴致。思忖了几秒后,他邀请道:“许大夫,你替我家少爷洗脱了嫌疑,不如到虞府小坐一会儿,喝口茶如何?” 他话一说完,虞笙表面上还是那副轻蔑的样子,但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许仙。 就算俞诚没有开口邀请他去虞家,许仙也会想办法进去,所以这会儿自然不会拒绝,顺势就答应了。 小青和桐绫昨日潜入虞家什么也没有查到,关于虞府的祠堂,许仙自然想了解一二,进去探探究竟。这个时代大部分人家的祠堂除了用来‘崇宗祀祖’外,还是用来办理婚、丧、寿、喜的地方,同时也是一个招待宾客的重要场所。 如果是在祠堂自然是最好,如果俞诚认为他不够资格,无意邀请他在祠堂闲谈,他也会想办法进去。所以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都要去虞家祠堂一趟。 虞鸿远在京城,在这胥江驿,虞笙作为少爷只知玩乐不管事,俞诚自然而然就成了虞家的二把手,许多事只要虞笙没有开口反驳,那就等于是默认了俞诚的决定。 这会儿俞诚邀请许仙前去虞家小坐,许仙既然都答应了,赵承德和郝江化自然也没有资格反对。 目送着许仙离开的背影,赵承德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忙活了一阵现在却只知道凶手用的武器,其他的都是一头雾水,怎么不让他觉得火大。 杵作将手套取下:“赵差爷,接下来要做什么?”在他看来,该说的许大夫先前已经分析得差不多了。 赵承德思忖了半晌后,对宁娘说道:“醉月这几天接触过什么人,把这些人的名字一一给我列出来。”既然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那就只好放宽限度一一巡查了。 醉月属于春芳阁的,卖身契在宁娘手里,出了这档子事尸体自然也是由春芳阁认领,至于宁娘是选择厚葬尸体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埋了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了,赵承德自然不会多插手。而罗三就一个人,既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现在落到被分尸的下场也确实无辜,郝江化心软,主动接下罗三的后事处理。 去虞家的路上,不知是因为虞笙的原因,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俞诚似乎对许仙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热情又不失礼貌的讯问许仙一些问题。 虞笙走在两人的前面,留出的距离足够他听清楚许仙与俞诚说了些什么。 “听说许大夫是杭州人,你才来这里没多久,姑苏的环境可还习惯?”俞诚语气温和,颇有闲聊家常之感。 “这里环境和杭州差不多,没什么不习惯的。” 俞诚笑了笑,看似随意的问道:“许大夫医术高明,可有想过去其他地方成就一番功业?” 许仙眼皮抬了一下:“眼下我只想将保安堂管理好,一年后回杭州与姐姐姐夫团聚。”俞诚会邀请他去虞家,自然是对他的基本情况有所查。 果然他说完这翻后,俞诚并没有问他为什么偏偏是一年,显然是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胥江驿。这个俞诚似乎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明明是一个管家,形式作风却有点像虞笙半个父亲。 到了虞府后,俞诚很自然的将许仙领到了祠堂。小青和桐绫所说的佛光,许仙也并没有感觉到,那佛光应该只针对鬼怪妖魔。 招待许仙坐下后,俞诚为表诚意,亲自去泡茶,偌大的祠堂就只剩下虞笙和许仙两个人。许仙来这里的时候,一路上虞笙都没有开口说话,这会儿他双腿交叉坐在主位上,右手撑着头神情十分惬意。 “许大夫这么忙还会答应俞叔来虞府,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呀——”虞笙最后一个音故意托的很长,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他现在可都还记得当时去保安堂被冷遇的场景,那个叫小青的家伙不只打伤了他的家奴还敢顶撞他,他虞笙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虽然现在他稍微对许仙有点感兴趣,但这件事他是不打算让它就这么过去的。 俞诚出去泡茶后,茶泡好了却没有立刻送到祠堂,而是去了虞府后院的一处废旧杂房内。他将茶放在桌子上,打开了杂房的窗户,一只灰色的信鸽悄无声息的飞了进来。 俞诚将信鸽脚下的信件取了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四个字:留意许仙。 第32章 白蛇夫妇现代番外 清晨,当第一缕光射穿薄雾,太阳的光晕便从地平线上漫了出来,悄无声息的将天幕浸润成浅蓝色。 新的一天开始,紧张而匆忙的生活节奏,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提着公文包挤着公交的男士,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学生,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相互穿梭着,焦急的奔向自己的工作地点。 a市最权威的医院内。 妇产科的几个年轻护士围在值班室里八卦着。 “我打赌今天医院的接生率绝对比昨日低。” “那我就打赌今天医院的堕胎率绝对比昨日高。” “你们两个简直够了!这还需要打赌吗!”彭薇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凡是轮到许医生上班,没有哪一次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事实上,至从她们妇产科来了一个许医生后,整个妇产科的接生率和堕.胎率就成了两条十分诡异的波动线。至于原因,无非是因为许医生长得太帅,那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那气质,那身段,简直就是制服诱.惑,硬是比其他男医生养眼几十倍不止。 正因为如此,一些选择剖腹产的孕妇才将日期定到许医生休息而其他医生上班的时候。毕竟在妇产科上班的男医生本就不多,再加上许医生长得太出众,这些产妇的老公自然都不愿意自己的老婆被长得太帅的男医生接生。与之恰好相反的就是——来医院堕.胎的人会比其他时候多,这些来堕.胎的女人多是有钱人家包.养的情妇,不小心怀了孕,拿着金主甩出的一沓钱自己上医院解决处理,这些女人性子轻浮,见到许医生后有心亲近,希望来一场艳.遇。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只要许医生上班,接生率准会直线下滑,而堕.胎率准会直线上升。 “据说许医生已经结婚了,你说他老婆会不会不放心呀,毕竟妇产科全是女人来着。” “对呀,前不久许医生才帮心内科的王医生给病人做了一场心脏移植手术,许医生各方面都很厉害,为什么会选择妇产科呀……” “这我也想不通呀……”彭薇薇对此也颇为不解,她刚过实习期,前不久才转正成为正式护士,父母拖了些关系,医院方面将她分配到许医生下面做助理,让她跟着许医生多学习学习。她这跟着许医生快大半个月了,发现许医生学历高,医学方面可以说是样样精通,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选择来妇产科。 “小薇呀,这半个月你不是一直跟着许医生吗,有没有见过许医生他老婆?” 彭薇薇摇头:“没有见过,”她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的经常来找许医生。” 话音刚落,一道十分好听的男声从她身后响起:“你们在说什么?” 彭薇薇身体一怔,随即立刻转身,她看向来人,干笑道:“许医生你来上班了。” 许仙点了一下头,将手中的资料递给彭薇薇:“把它们重新整理统计好,做成表格打印出来后,一起交给我。” 彭薇薇双手接过:“许医生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完成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许仙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另外几个护士,什么也没说直接出了值班室。 许仙一走,另外几个护士瞬间又开始讨论起来,其中一个与彭薇薇关系最好的护士陈棋抓着彭薇薇的衣袖,鼻梁上的平光眼镜反过一道精光,她小声在彭薇薇耳边说道:“小薇呀,快告诉我那个长得很漂亮的男的一般是什么时候来找许医生的!” “你问这个干嘛?” “以我作为腐女多年的经验来看,许医生绝对是一个极品优质强攻!至于那个长得很漂亮的男的嘛……嘿嘿……”陈棋发出一阵□□声。 彭薇薇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瞧你笑的像什么样。” “说不定真像我说的那样,如果那长得漂亮的男的是许医生的爱人,自然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许医生会在妇产科上班了。” 彭薇薇疑惑:“什么意思?” “笨呀!”陈棋翻了个白眼:“许医生的爱人是个男人,对他来说,男人给他带来的危机感自然比女人更重。” “那男的和许医生的关系是你说的那样吗……”彭薇薇半信半疑。 陈棋十分自信的打了个响指,敲定道:“既然你不信,那我们等那男的来了后,去偷看两人会做什么。” 许仙现在上班的医院是a市最权威的医院,在整个华国也是数一数二的。这里的正式医生都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和休息室,办公室和休息室是挨在一起的,中间只隔了一道门。 “许医生,你帮我看看我的胸为什么会这么疼。”一个长相艳丽的女人坐在许仙的对面。现在正是三月的天,离夏季还有一段时间,这个女人却穿着一身超短裙,衣服领口极低,她身体前倾,双手撑着桌子,胸前那不知是真是假的浑.圆半露。 许仙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说道:“你挂错号了,胸口痛去挂内科,我建议你去做一下心电图。” 女人笑容一僵:“许医生,你……”她话还没说完,房间里突然进来了一个人。 白素贞手里提着饭盒,看到女人后,他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拿起空调遥控器按了几下。 许仙对女人说道:“你可以走了。” “许医生,我的胸口真的很疼,”女人抚上自己的胸部:“这几天这里也一直硬硬的……” “假的,硅胶移位了。”白素贞突然说了一句,他的语气不冷不热,仿佛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女人脸色一变,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白素贞将饭盒放到桌子上,当着女人的面,俯下身在许仙的脸上亲了一口,“啵”的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吃午饭吧,待会儿一起回家。”白素贞嘴附在许仙耳边说道,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对面的女人听到。 女人看的目瞪口呆,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一副倍受打击的样子:“你们……”她话还没说完,突然打了一个哈欠。 白素贞看了女人一眼,眼神中不带任何温度。 女人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像是被千万条毒蛇死死锁住了一般,内心深处生起了一股强烈的惧意。 “许……许医生,我先走了!”话落的同时,女人拿着自己的钱包,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那女的应该已经感冒了。”许仙看向白素贞,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你刚刚故意把空调温度调到了最低。” “是她自己穿得太少。”白素贞直接坐在许仙的办公桌上,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针织衣,搭配一条深灰色休闲裤,很随意的装扮,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十分好看。此时,他双手撑着桌子,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荡着,思忖了几秒后,他偏头对许仙说道:“换一个科吧。” “好。”许仙回答的很干脆,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一手撑着头,抬头望着白素贞,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缠在一起:“换哪一个科?” 白素贞垂眸深思,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外折射进来,暖黄色的光晕在他精致的脸上轻轻弥漫开来,柔和而温暖,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一分苍白,多了一分人气。 他想了半天,最后说出两个字:“儿科。”孩童是最天真无邪的,虽然有时候会很闹腾,但绝不会夹杂其他心思。 “儿科吗……”许仙低声念了一遍,随即点头道:“好,等一会儿我就把转科申请递交上去。” 闻言,白素贞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勾起,他扭过身体,双手直接环住了许仙的脖子。这个动作一点也不美观,但白素贞做起来却显得很随意和优雅,十分的赏心悦目。他的嘴唇轻轻磨蹭许仙的脸,亲昵而无害:“真想牢牢看住你,一直跟在你身边,每一步都不离开。”明明是清冷的声音,却带着一丝绵绵的质感,如丝绸般滑过手心,瘙痒撩人。 他说着说着,唇慢慢移到了许仙的嘴角,洁白的牙齿小心翼翼的咬着许仙的嘴角,带着独特的幽兰馨香,似有勾.引人心的魔力。 许仙安抚性的拍了拍白素贞的后背,随后轻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扳开,示意白素贞坐好:“吃饭吧。”他怕白素贞再继续这样,自己会忍不住就地办了他。 白素贞如黑曜石般的双眸盯了许仙一会儿,看着对方明明已经染上了情绪却依旧克制的面容,白素贞只顿了一下,就再次俯身,不依不饶地凑上来。 许仙退无可退,四片嘴唇终究还是贴在了一块儿,火热湿润的舌头勾.缠在一起,诱发着彼此隐约的战栗。白素贞的手缓缓伸进许仙的白色制服里面,泛着冷意的掌心抚摸许仙温热的皮肤,冰与火的交.融撞击,犹如最强劲的春.药,*,一触即发。 许仙的眼神一暗,手从白素贞的背上抚上他的头,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霸道强势的掠夺他口腔里的每一寸甘露。白素贞的发质很软,乌黑的碎发蓬松在耳后,明明是冰冷的蛇,此刻却像一个温顺无害的小动物般惹人怜。 白素贞低唔着从喉咙处发出细碎的呻.吟,清冷的嗓音里染上了情.欲的味道。 许仙一把将他推倒在办公桌上,炽.热的身体覆盖在他身上,一边亲吻着他,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抚上那敏.感的两点。白素贞轻轻一颤,他只觉得神志被完全抽离,全身心的、热情的……只专注于身体的反应,仿佛整个人投身在一片汪洋的大海中,感官的刺激令他如此快乐,如此满足,浪花卷过,潮水将他彻底吞没。 而就在这时,原本只留了一条缝隙的门被一股力猛地推开,撞击到墙面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陈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她稳住身形,扶了扶脸上歪掉的眼镜,干笑道:“哈哈……哈哈……意外意外……” 彭薇薇急忙跑进来,扯着她的衣袖,脸色尴尬:“许…许医生,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的……我是来送资料的。” 此时,许仙已经重新坐直身体,他背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肩,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不知怎么的,彭薇薇就是感觉到了他的不悦。 白素贞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旁若无人的打开饭盒,顿时,一阵饭香飘散到空气中。 “资料呢?”许仙问彭薇薇。 彭薇薇立刻把资料连同打印出来的表格一起放在办公桌上,末了,还抬眸悄悄打量了白素贞一眼。 这一眼,恰好与白素贞看过来的目光撞上,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彭薇薇莫名的觉得有些冷。 偏偏这时陈棋还啧啧的感叹了好几声,唯恐不乱的说了一句:“简直是妥妥的禁.欲系温柔攻和冰冷痴汉受呀!这下制.服诱.惑和办公室play都全了!”如果不是地点情况不对,她绝对会先拿出手机猛闪几张照片。 陈棋的声音不算太大,却足够房间内的人听见,她说完这句话后,空气中似乎有好几秒的凝结。 彭薇薇偷瞄了一下许仙的脸色,瞬间有种想掐死陈棋的冲动。 白素贞虽然不懂什么是办公室play,但从陈棋的眼神中也大概猜到了一些。虽然对方此时正眼冒精光,意外的是,他并不觉得讨厌。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这个世界的制度比他以前的时空宽松了很多,但对于两个男人在一起这种事,大众接受度并不高。这个女护士发现他和许仙的关系似乎也一点都不惊讶,并且对那方面的事,好像也还很懂的样子。 白素贞看着陈棋,若有所思。 这时,许仙突然出声,示意彭薇薇带着陈棋离开:“你们可以出去了。” 彭薇薇早就想走了,听到许仙这么说后,如蒙大赦般一把扯过还在yy当中的陈棋,拖着她出了房间,出去后,还十分贴心的关上了门。 房间内只剩下许仙和白素贞两个人,饭盒被白素贞打开,闻着香味,这会儿许仙也觉得有些饿了。 他正准备那饭盒,白素贞突然问道:“什么是办公室play?” 许仙动作一顿,“没什么好知道的。”他将饭盒里的菜一一端出来,看到最下面一层装的东西后,有些惊讶:“你还买了米酒?” “嗯,我记得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喝的就是米酒。”白素贞想起当时的情景,眼里浮现起淡淡的暖意。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因为听到姐姐说你喜欢喝米酒,当时就想尝尝看,想知道你喜欢的会是什么味道,结果没想到一杯就醉了……”白素贞回忆着,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许仙很认真听着,想到白素贞当时的样子,许仙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白素贞说完后,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米酒特有的香醇润入口中。 “你还没告诉我——”白素贞突然又把话题扯回到先前的问题上:“什么是办公室play?” 对于这个问题,白素贞似乎意外的坚持,颇有一种不弄懂就不罢休的感觉。 许仙放下勺子,抬头问他:“你真的想知道?” 白素贞点头:“当然。” 许仙勾唇一笑,低声说道:“就是我们刚刚那样。” 说完,许仙直接握住白素贞的手一把将他扯向自己,白素贞顺势就坐在了许仙的腿上。 不等白素贞反应,许仙的唇就贴上了白素贞的唇,他伸出舌头灵活的撬开他的牙关,攻城掠地。许仙的唇齿间带着米酒的味道,炽热清甜,却又带着微微的辛辣,刺激着感官令人兴奋又迷醉。白素贞只稍微一愣,随即很快与许仙的舌头纠.缠起来。如此炽热,如此狂迷,内心深处的野兽被彻底的放了出来,它喷出烈焰,烧灼饥渴。 许仙从白素贞的唇角边延伸,然后逐渐向上,滑过鼻梁和眼睛,湿润温热的唇一路留下水润的光泽,他的唇最后停在他的耳边,低沉声音染上了情.欲的味道,慵懒而性感:“就是我们马上要做的这样……” 正午的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被镂空的浅蓝色窗帘筛选成斑驳的淡影,舒坦,漫长。 细碎的呻.吟夹杂着缱绻的爱意,似痛苦,更似欢愉,似撒娇的娇滴求饶,阳光害羞的悄然隐去一角,散漫在办公桌上变成两道急促晃动的光晕。 答应了白素贞转成儿科,许仙利落干脆的递交了申请。妇产科的主任看到许仙转科申请的时候,心情颇为复杂,许医生无疑是一位优秀的医生,做事沉稳有调理,就她个人而言,她是希望继续与许医生共事。但她只要一想到那跌宕起伏的接生率和堕.胎率,为了妇产科的整体利益,最后还是一咬牙,在转科申请上面签了字。 不到一天的时间,许医生从妇产科转到儿科的消息就在医院里传开了,因为原因不明,私底下一些护士就这件事展开了深刻的讨论。于是这个时候,作为一个跟了许医生大半个月的护士兼助理,彭薇薇俨然成为了众护士探口风的头号对象。 彭薇薇虽然也很好奇为什么许医生会突然转到儿科,但她秉承着男神做事自有一番理由的原则,对于许医生的私事闭口不谈。陈棋则以一副老母鸡护着小宝宝的姿态将一众护士杜绝在彭薇薇两米开外,等那些护士觉得无趣走之后,她就拉着彭薇薇十分得意的分析许医生会转到儿科的原因。 而被众护士讨论的男主角,此刻已经正式转到了儿科,开始了一段给小孩子看病的生涯。 第一天在儿科上班,其实并不是非常顺利。许仙性子淡漠,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但有些深入骨髓里的东西却是无法伪装的。有些孩子早熟的紧,偏又混杂着孩童独有的思维方式,鬼灵精似的,一眼就看破了许仙的冷漠,嚷嚷着不要许医生看病。 不过这也有好处,一些孩子生病感冒了怕打针,一见那尖尖细细的针尖,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但凡遇到这种情况,许仙只要眼神稍一冷,孩子立刻就不哭了,老老实实的让护士打针。 妇产科和儿科的差别无非就是一个面向孕妇,另一个则是面向儿童。相比于孕妇,儿童更加欢乐,时刻洋溢着朝气,科室气氛自然就要活跃的多。也正因为如此,在儿科工作的医生和护士都比较年轻的,年龄相对来说都不大。特别是护士,基本上都是一副的亮丽青春的面容,毕竟二十来岁正是需要爱情滋润的年纪,看到一些长的帅的人,难免会心生爱慕,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些。 房间内。 浅黄.色的床头灯泛着暖暖的光晕,许仙躺在床上,下半.身只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单,上半.身赤.裸着,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形状优美的锁骨,宽厚的胸膛,充满力感的肌肉线条分明,不过分粗壮,精瘦而流畅。他单手放在脑后,望着天花板,神情十分惬意,带着□□后的憨足和慵懒。 白素贞睡在他的身侧,轻轻挪了挪身体,靠在他的怀里,抬眸说道:“今天我去找你的时候,发现有一个护士一直盯着你看。” 许仙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白素贞眉头一皱,突然撑起了身子,柔顺的秀发倾泻下来,身上全是被疼爱过后的痕迹,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发,交错的吻痕,暧.昧而引人遐想。 许仙眼皮轻轻抬了一下,有些好笑的看着白素贞一脸严肃的样子,他缓缓说道:“我只知道从你来找我之后,她们全都再偷偷看你,有一个护士还问我要你的电话。” “你给了吗?”白素贞有些好奇。 许仙轻笑,手勾起白素贞垂落在胸前的一缕秀发:“你觉得呢?” 白素贞嘴角一弯,突然俯下身,一口咬上许仙的锁骨。 许仙吃疼:“你在干嘛?” 白素贞松口,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盖章!”说完,就开始用力吮.吸起来。 许仙身体一颤,一股酥麻之感从脊椎上蹿起来。 “你在点火。”许仙翻身把白素贞压在身下,开始反客为主。 不一会儿,房间里又响起了一阵暧.昧的呻.吟和低喘。 窗外明月皎洁,室内一片旖旎。 几天之后,医院里突然来了一位十分漂亮的男护士,这位男护士以强有力的姿态进入了儿科,霸占了许医生身边专职助理的位置。 据说自从这位男护士来了以后,几乎和许医生形影不离,基本上再看不到许医生单独出现的情况。 据说男护士姓白,有一个颇为娘气的名字,叫白素贞,与白蛇传里的女主角重名了,刚好与许医生的名字凑成一对。 据说白护士和许医生举止亲密,相处暧.昧。 当然这些都只是据说…… 某一天,其他科室的某个护士实在按耐不住好奇,跑到儿科找到传说中白护士求证实。 “白护士你和许医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素贞反问:“白蛇传里白素贞和许仙是什么关系?” “夫妻关系。” 白素贞勾唇一笑:“我们是合法婚姻关系。” 第33章 灰色的信鸽从虞府上方的天空飞过,鸽子脚下拴着细小的信件,被俞诚卷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俞管家素来爱养鸽子,这会儿鸽子从虞府上方飞过,也没有引起下人的注意。 俞诚在泡茶的这段时间,许仙在祠堂和虞笙打着哈哈,说是打哈哈,真算起来其实大部分都是虞笙在问而已。为了避免关系闹得太僵,更存了几分要从虞笙嘴里套话的心思,对于一些无伤大雅的问题,许仙基本上都回答了,该有的礼节一个也没少。 虞笙性格娇纵,有少爷脾气,思想上却并不十分成熟,可能是因为被保护的太好的原因,虞笙平时做事全凭自己的性子,虽狠辣至极,但从某一方面来说,思维却相当的单纯。 很快摸清了虞笙的性子,许仙十分巧妙的把话题的引到虞笙个人身上,虽然虞笙话里带刺,但几番话下来,对于虞家,许仙也有了几分更深入的了解。 虞笙刚出生时算命大师算出这孩子八字犯煞,不能在爹娘亲身边养,必须要在小县待到成年才能解煞。这是之前就知道的,而让许仙惊讶的是,当初给虞笙算命的大师竟然是叫法海。 许仙记忆中的法海十分的年轻,那个长相还算俊俏的年轻和尚单从外貌上来看最多也就只有三十来岁。虞笙现在只有十多岁,十几年前的话法海应该也只有十多岁,如此看来,法海那家伙要么是从小天赋颇高,属于法力高深年少有为的那种,要么就是和他一样体质特殊,真实年龄远超面容的那种。 不管是哪一种,都足够让许仙惊讶,惊讶是惊讶,但面色上却是丝毫不显。想到来这里的正事,许仙的目光扫了扫四周,在虞笙背后的浅黄色帘幕处停留了几秒后,道:“你家的祠堂瞒大的,装横也很大气。” “那是当然!”虞笙嘴角一勾,许仙难得说了一句让他觉得中听的话,心情也似乎愉悦了不少,他扬了扬下巴,十分得意的说道:“这祠堂是我爹亲自带着下人来修建的,整个祠堂从刚开始的搭建一直到装横全都是由我爹一个人负责管理!” 虞笙似乎很崇拜自己的父亲虞鸿,言语间透露出些许的拥护和孺慕。 虞笙十分随意的指了指许仙右侧的落地花瓶:“你看,这花瓶漂亮吧,它也是我爹特意派人从京城运过来的,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自赏赐的,价值差不多有十几万两。” 虞笙话音刚落,俞诚恰好端着泡好的茶推门走了进来。俞诚心思缜密,不像虞笙那样好糊弄,为避免对方起疑心,许仙便暂时将一些疑问放在了一边。 “来,许大夫,快来尝尝我泡的茶。”俞诚将茶端给许仙。 “有劳俞管家了。”许仙起身,接过茶后将杯盖移开一点,淡淡的茶香飘散到空气中,他轻抿了一口茶,然后便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怎么样?”俞诚问道。 “很好喝。” 自己的茶艺得到了肯定,俞诚顿时展颜一笑,带着些许皱纹的脸让他笑起来显得十分慈祥,是那种很容易就让人放松警惕,心生亲近的类型。 虞笙瞟了许仙一眼,轻哼:“俞叔以前在京城就是泡茶的好手,这茶泡的可是连当今皇上都赞不绝口。” 虞笙很随意的说完,俞诚的笑容却突然僵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掩饰掉了,如果不是许仙一直在暗自观察俞诚,怕是要错过这转瞬即逝的细微变化。 虞笙话里的关键词无非就是‘当今皇上’这四个字,使得俞诚一瞬间的表情变化的缘由恐怕也是与这四个字有关。 俞诚和当今皇上,这两者之间说不定有什么联系。而虞笙,红衣妖怪,俞诚,虞鸿,现在又再上去太后,当今皇上……这些人似乎将整个事情编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网,彼此联系交错在一起。 许仙正想着,俞诚便笑着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许大夫,今日的事,还要多谢你替我们家少爷解围,帮我们家少爷洗脱了嫌疑。” “俞管家不必再言谢。”许仙顺着俞诚的话接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如果再将话题引回,势必会打草惊蛇,更何况他本来也不是为了替虞笙解围。 俞诚这个样子,从他口中怕是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单从虞笙的一些话中,许仙就足以推敲出这其中隐藏的某种关系。虽然有些事情现在还并不是很具体详细,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勉强算是达到了。 既然目的达到了,自然也就没有再待在这里的理由。许仙客气而疏离的向俞诚表达了自己准备告辞的意思。 虞笙见许仙要走,顿时有几分恼怒,他阴狠狠的说道:“许大夫,难不成本少爷这里有什么猛兽,吓得你刚坐下一会儿就要离开?” 许仙没有看虞笙,而是对俞诚说道:“我出来有一些时间了,保安堂那里不能耽搁太久。” “这……”俞诚看了看许仙,又看了看虞笙,表情有些纠结,看样子颇为为难。 最后不知道虞笙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临时改变了主意,摆了摆手,冷声道:“让他走!” 这个他,自然是指的许仙,俞诚会意,也不再多言。 许仙看了虞笙一眼,不知道这被宠着长大的小少爷又想了什么花样,但于许仙来说,都没什么关系,不相干的人,与他无关,更伤害不了他。 从虞府出来后,许仙就直奔保安堂。 杀害更夫罗三和花魁醉月的凶手十有□□是小青口中袭击白素贞的红衣妖怪。而红衣妖怪故意将虞笙牵扯进来,想来曾经定是与虞笙有过节,只要顺着这个方向查,应该不难找出嫌疑人。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弄清楚虞家隐藏的秘密,许仙有一种很强烈的自觉,只要挖出虞家隐藏的秘密,这一系列的事情应该就很容易解决了。起初王.道灵曾试图对他使出锁魂阵,后来红衣妖怪使出的招式也与锁魂阵有关。王.道灵会一点锁魂阵的招式应该是黑山故意设计的,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红衣妖怪会使用那些招式可能也是黑山从中引导。锁魂阵最早出现是在皇宫,距离白素贞第一次看到时已经过了几百年,几百年的时间可以发生的事太多太多,许仙毫不怀疑这本完全能称之为秘籍的书会流落民间。毕竟锁魂阵被人觊觎,人类的野心不断膨胀,对于这本秘籍自然是疯狂抢夺。现在能确定的是,经过百年的时间,锁魂阵现在应该是在红衣妖怪的手中。 红衣妖怪有意陷害虞笙,虞笙的背后是虞家,而虞家的现任家主虞鸿又是当朝皇后的势力。这一层一层接连上去,仿佛一条食物链,不过又有些细微的不同,由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的关系替变成相互依存的寄生关系。尽管这牵扯出来的关联错综复杂,但虞笙作为这一链层的最低层,只要以他为切入点,事情说不定会相对容易许多。 这些都只是许仙单方面的猜想,他将这些想法告诉白素贞后,对方也很赞同,显然是和他一样认为把切入点放在虞笙身上比较好。 法海是当年给虞笙算命的人,对于虞家,他知道的自然要比寻常百姓多一点。许仙现在是在姑苏胥江驿,而法海应该还在钱塘南来镇,两者的距离说远也不算太远,但说近也绝对不近。如今他来胥江驿还不足一年,如果回南来镇找法海,那就是违背了规定,到时候还会牵连到在衙门做事的李公甫,这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白素贞和小青他们同法海也是相看相厌,他自然也不会让小青去讯问法海关于虞笙的事,到时候一人一蛇一个言语不和又打了起来,反而得不偿失。如此看来,指望从法海那里得知一些虞家方面的信息是不可能的了。 “我去京城虞家打探一下,”白素贞说道:“看能不能从一些老家奴口中了解一些情况。” “不行。”许仙直接反对,“你的脚伤还没好,需要休养。” 小青看向许仙:“姐夫,不如就我去吧,桐绫就留在这里照顾大哥,我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许仙点头,随即从药柜里拿出一包药粉递给小青:“这个药粉可以麻痹神经,使中药者全身僵硬,无论是人还是妖,但这药效只能持续一个小时。”他挺了一下后,又说道:“小心一点,凡是以你自身安全为重。”毕竟虞家祠堂是虞鸿负责监工修建的,那祠堂能阻止妖魔进入,想来虞鸿也并非泛泛之辈,至少身边应该是有高人相助的。 “放心吧,姐夫。”小青笑着应道,接过药粉小心的装好后,又对白素贞说道:“大哥,好好养伤。”末了,见白素贞点头后,才飞身离开。 “其实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白素贞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许仙的药十分有效,被镰刀削掉的肉也已经开始重新长出来,相信用不了多久伤口就会完全愈合。事实上,他想尽快好起来帮助许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干坐着,什么也帮不上忙。 对于白素贞此时的想法,许仙虽然猜测到了,却并没有点破。他走到白素贞身旁坐下,很熟练的将白素贞受伤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按捏着腿部的穴位,为他活血疏通经脉。 此时此刻,白素贞于他来说,不只是一个让他心生好感的人,更是他的病人。许仙当了上千年的医生,对于自己手中的病人,他一直都很尽责,这是一种千年来养成的习惯,当他对某一件事或者某一个人用心时,那种细心和温柔足够惹人沉醉。 一个淡漠中不自觉的透露出些许的温柔,一个清冷中毫不掩饰眼眸深处的爱慕,两个同样好看的人坐在一起,空气中弥漫出淡淡的温馨,这无疑是一副很美好的画面。 只不过这份美好并没有持续多久,一身黑衣的男子突然出现,打破了和谐的氛围。 黑山斜靠着门檐,双手抱肩,好整以暇的说道:“许大夫,你对自己的病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第34章 黑山的目光停留在许仙给白素贞按摩的那双手上,白皙修长,小心细腻,却不是对着自己。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端倪,仿佛就只是随口说说,看似在对许仙说,仔细一辨却又像是对白素贞说。 对待病人一如既往的温柔。 这句话只要稍微一想,便足以引发出一系列的思考。 黑山纯粹只是想隔应一下白素贞。白素贞不傻,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黑山会如此笃定的用出‘一如既往’这四个字,毕竟从黑山嘴里说出总有一种对方认识许仙很多年的感觉。但他一想到黑山这么做无非是想隔应自己,反而不怎么在意了他说的了。许仙的过去他没能参与,虽然遗憾,但更多的是要把握许仙的现在。 白素贞垂下眼眸,看向许仙的眼神也越发柔和,他一直就不喜欢黑山,这会儿见许仙没有要搭理黑山的意思,自然也就装作没看见。 于是一人一蛇很有默契的将黑山似作了空气。 黑山骨子里就是一个矛盾的‘人’,许仙忽略他他已经习惯,也可以忍受,但在白素贞面前,许仙无视他让他觉得异常恼怒。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他一向骄傲,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此时此刻,却徒然生起一种挫败之感。对于这种感觉,他十分不喜,并且本能的排斥。 白素贞!许仙! 黑山放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几分,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阴狠,随后又恢复如初。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不在意的笑了笑,自顾自的走进去四处打量保安堂内部的装横。 这个点太阳快要下山,大多数人正赶着回家吃饭,所以保安堂里并没有什么人来看病。一时间,整个保安堂内只有黑山四处走动的脚步声。这声音不算大声,但此时的气氛却显得有些的诡异,但这并没有影响到白素贞。 白素贞看着许仙低垂着眼帘认真给他按穴位,逆光中许仙的侧脸显得十分的俊秀好看。温和的气质,细腻又温柔,此时只为他而变得不淡漠。 这么一想后,白素贞觉得黑山似乎也无关痛痒起来,他的心中生起一分安心和喜悦。许仙,是向着他的。 黑山自顾自的四处打量了几番,最后干脆直接坐在许仙旁边的椅子上,与许仙隔着一个茶桌的距离。他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打着桌子,微微偏头,眼睛直直的盯着许仙和白素贞看,这下气氛就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真算下来,这似乎是三人第一次老老实实的待在一起,然而尽管没有以往的剑拔弩张,空气中却跳跃着怪异的分子。 此时,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只有黑山敲打桌子的声音,一下一下,间隔一样,轻重相同,看不出敲打之人的心情。 白素贞和许仙的位子靠的很近,黑山与许仙的座位虽隔着一个桌子,但也不算太远。黑山看着白素贞和许仙,许仙认真的给白素贞活血按摩,白素贞安静的看着他手里的动作,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十分和谐。 然事实却并非如此,黑山盯着白素贞的目光夹杂着阴狠和厌恶,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虽然这蛇妖并没有看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但他总觉得对方现在似乎十分的得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桐绫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他家白公子一身白衣,黑山老妖一身黑衣,一黑一白分别在许公子的左右侧。抛开黑山的性格不说,样貌确实是精致妖艳,有那么一瞬间,桐绫突然产生一种他家许公子真是艳福不浅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也只是一瞬。对于黑山,他不说是恨之入骨,但也十分厌恶的。 现下这种情况,越是平静,越是诡异。 默默地吞了吞口水,桐绫脚步一顿,一个转身朝后院走去,他还是去院子里给药材松松土好了。 桐绫走了没多久,许仙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对白素贞笑了笑:“好了,晚上睡觉之前我再给你换一次药。” “嗯。”白素贞点了点头,余光瞟了黑山一眼,然后突然向许仙敞开手,道:“抱我上去吧,我不想坐在这里。” 白素贞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此时黑山却硬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撒娇的意味,顿时他眼神一暗,嘴角的弧度不知不觉的降下了几分,而许仙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他直接黑下了脸。 只见许仙十分自然的起身横抱住白素贞,白素贞也顺势环住许仙的脖子。许仙的身材并不魁梧,但却十分高挑,内敛而劲瘦的肌肉被一身蓝衣包裹住,沉稳而有力。此时抱着白素贞,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合在了一起,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空隙,白色的衣料与蓝色的衣料紧挨着,无比的和谐,仿佛容不得其他人一丝的插足。 见许仙就准备这么抱着白素贞上楼,被无视够了的黑山终于忍不住开口:“许大夫,你就是这么招呼客人的吗?” 白素贞从许仙后背看了一眼黑山,随后便把头埋进许仙的胸口。许仙低头看了看白素贞,头也没回,只说了四个字:“不请自来。”后面的话许仙没有说完,黑山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不请自来不是客,他黑山何时在意过这些。 事实上,许仙并不想与黑山说话,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黑山对他有如此深的执念,这种执念在他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接触了几次,对于黑山这种抖m,无论说什么对方都会自动脑补成另一番内容,最好的方法就是无视。 想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黑山无声的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壶早已准备好的酒,在许仙抱着白素贞踏上楼梯之前,说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吗?” 闻言,许仙脚步未停。 黑山接着道:“你不好奇昨日与白素贞交手的红衣男子到底是谁吗?” 许仙依旧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反而是他怀中的白素贞用手拉了拉许仙的衣袖,用眼神示意许仙可以听听黑山的说辞。 许仙低头,对上白素贞的目光,沉吟了几秒后,转身问道:“是谁?” 黑山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难道你不觉得那红衣男子和虞笙长得很相似吗?就虞笙那性格,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整死。” 许仙抿唇不语,思考着黑山话里的深意。 黑山见状,却笑得更欢了,他看了看许仙怀里的白素贞,道:“抱着他不累吗,不若我们一起坐下来好好谈谈。”说完,他扬了扬手里的酒壶:“这可是我为你和白素贞特别准备的酒。”他故意加重了‘白素贞’这三个字。 许仙眉头一皱:“什么酒?” 黑山不语,只是将封泥打开,顿时,一阵酒的醇香夹着几分雄黄的味道飘散到空气中。 白素贞脸色一沉,“雄黄酒。” “没错,就是雄黄酒。”黑山摇了摇酒壶,把目光转向白素贞,扬起下巴露出白皙漂亮的锁骨,笑得意味不明:“敢喝吗?” 他话刚落,白素贞还未回答,许仙先他一步说道:“他不能喝酒。”先不论白素贞那连喝一杯米酒都会醉的体质,就凭是雄黄酒这一点,他就绝对不会同意。白素贞是蛇妖,一旦喝了雄黄酒,必然会献出原形。他个人而言是无所谓,只不过到时候怕闹出一番动静,骤时说不定会被这里的人看见。 黑山嗤笑一声:“是不能喝?还是不敢喝?” 许仙眼皮抬了一下,直接转身上楼。 “要是不喝雄黄酒,其他的酒也行呀,我这可还带了另外一种,”黑山说完,另一只手中瞬间出现一了小坛酒,半透明的坛壁,里面泡的东西却足够白素贞看的真切。“这酒是我特意抓了两条银环蛇泡制的,这银环蛇毒性虽大,但泡起酒来似乎非常……” 接下来的话他还未说完,“嗖”的一声,一把利剑划破虚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向黑山。 黑山眼神一冽,身体迅速向后一仰,白素贞这剑刺的太过突然,他虽然躲开了致命一击,侧脸却被剑刃划了一道不算浅的口子。 “你很烦。”白素贞的声音冰冷没有起伏,只有抱着他的许仙才感觉到了他紧绷的身体以及努力压制的怒气。 白素贞伸出手,原本刺入进门檐的纯白利剑瞬间变小,紧接着缩回到白素贞的衣袖里。 黑山一把抹开脸上的血迹,白素贞这剑非比寻常,他脸上的伤口怕是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恢复。想到这,黑山的眼神更是狠利阴寒,周身围绕着一股肃杀之气。就在白素贞以为对方会动手时,他却又突然一笑:“看来这银环蛇泡的酒你并不是很满意,但这酒带都带来了,也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就当做是礼物好了。”他便将酒坛放在桌子上,末了,又加了一句:“这胥江驿山里的蛇就是多,或许我该去抓一些其他种类的蛇来泡制。” 第35章 简洁雅致的房间内,烛光微闪,夜晚宁静的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带动着皎洁的月光。 烛光与月光交融在一起,零零散散的照在白素贞和许仙的脸上。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个桌子,桌子上放着各种草药,草药上尖锐而锋利的刺召显着它本身的不普通。 草药旁边还竖着一些瓶瓶罐罐,许仙白皙修长的手正拿着铁石小锤粘磨,利落的配制药粉。 桌上的药材都是桐绫在院子采的,因为小青和桐绫用过神力的原因,院子里的药材长势很快。 白素贞手里拿着一坛酒,这是黑山故意留下的一坛,里面泡制的正是两条银环蛇。白素贞的面色平静,只是双眼盯着半透明的酒坛看,一直没有移开目光。 半晌后,白素贞突然开口:“这两条银环蛇大概再过一年就能幻化成人形。”他的语气比以往多了几分冰冷。 许仙抬头看了白素贞一眼,眉头皱了一下,道:“适者生存,因为不够强大,自然会被猎杀。同为族类,你可以为它们惋惜,却不能代替它们改变什么。” “你说的对。”白素贞小声喃呢,轻轻抚摸着坛壁,随后指尖微收,装着银环蛇的酒坛瞬间变成细碎的星光,飘飘洒洒的随着风吹散。 人捕杀蛇来泡酒,这是很早之前就盛行的做法,他可以救一只两只,却无法改变那些人根生地固一代代传下来形成的思想。黑山仿照那些人的做法,想借此激怒他,企图抹杀胥江驿的蛇让他失去冷静,无可否认,黑山的挑衅让他多少有些受影响。白素贞眼里闪过一道寒光,黑山,他迟早会报复回去。 白素贞眼里的冷色并没有掩饰,他喜欢许仙,自然愿意将自己任何一面都显露出来。 “你的脚伤还没好,夜深了,去休息。”许仙一边说着,一边将配制好的药粉先分类装瓶,剩下的便用药纸包裹好放在自己身上。 在他配药前已经重新给白素贞换过药,从椅子到床不过几步的距离,白素贞很快就能到,事以,他并没有起身抱白素贞过去的 打算。 白素贞很快走到床边坐下,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道:“小青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京城。”停顿了一下后,他突然问道:“今日黑山说的话,你怎么看?”袭击他的红衣男子身形和虞笙及其相似,虽然当时对方脸上带着面具,但露出的一双眼睛与虞笙也异常想象。如果那个红衣男子不是借助了虞笙的皮,很有可能就是虞笙的亲戚,并且是有血缘关系的,毕竟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长相相似的人。 许仙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或许该查一查虞笙那爹有没有过风流种。” “对了,俞诚也很可疑。”许仙细索着俞诚的种种行为,虞家派给虞笙的管家,这明面上的身份似乎没什么值得猜忌的,完美的管家,忠心耿耿,对虞笙像是对待自身亲子般关怀细致,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但当你怀疑一个人时,任何一个点都会被无限放大,对于俞诚,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白素贞沉吟了片刻后,道:“我让桐绫随时注意俞诚的去向。” 桐绫的原身是狗,是由狗修炼而成的,嗅觉及其灵敏,曾经它在幻化人形时被猎人捕捉,最后幸得白素贞相救才避免被猎人猎杀的命运,所以对于白素贞,桐绫是真心感谢且绝对不会背叛。小青此时正在京城,而他本身没有任何法力,如果出了某些情况难免会束手束脚,更何况保安堂必须有他在,而桐绫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想到这,许仙点了点头,随后拿起装好的药瓶,吹灭桌上的蜡烛,起身离开了。 门被轻声关闭,白素贞侧躺在床上,看了看关上的门,听着许仙逐渐远离的脚步声以及隔壁房门打开的声响,一种淡淡的温馨油然而生。 次日,一大早,白素贞简单的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后,桐绫便只身前往虞府。因为之前和青公子一起去过的缘故,对于虞府桐绫并不陌生,这回他不需要去虞家的祠堂,主要任务便是跟踪俞诚,在暗处随时注意俞诚的动向,危险程度与青公子的相比,确实算不了什么。 也不知道青公子现在在京城查的怎么样了……桐绫一边想着,脚下微曲,一个利落的跳跃,悄无声息的潜入进了虞府的后宅。 而被桐绫惦记的青公子,此时正在京城的最有名的妓.院——千轩阁。 千轩阁,单单从名字上来讲,不像是妓院,反倒更像是茶楼。事实上,千轩阁虽然是妓院,但无论是外观建筑还是内部装潢,都是十分大气的,布置华丽而不失雅致。千轩阁是京城最大的妓院,阁内不仅仅有美丽娇艳的小姐,还有纤细俊秀的小倌。毕竟不管是那个朝代,总有些人有那么些特殊爱好,男风虽然不是非常盛行,但总有一些达官贵人图个一时新鲜,难免会养一两个男.宠。 小青性格直爽却并非不谙世事,他虽没有白素贞成熟,但毕竟是活了几百年的妖,所以对于人界的一些事情,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对于妓.院,虽然很陌生但却实实在在的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会来千轩阁也并不是一时好奇,而是因为当朝宰相虞鸿的原因。 昨日他来到京城,从这里的百姓那里打听到虞鸿的住处,因为不知虞鸿的住宅里到底有那些玄机,所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便躲在宰相府旁边的巷道里,藏匿住身形等待虞鸿第二日现身。 虞鸿是当朝宰相,第二日进宫早朝之后按理说应该回府,没想到却径直朝着与宰相府相反的方向。 小青心下疑惑,脚下却没有丝毫的停顿,于是一路跟着虞鸿,最后就到了这千轩阁。 心思转念间,小青变出一袋银子悬挂在腰间,理了理衣衫,抬脚便在虞鸿之后进了千轩阁。 小青长相俊俏,身材虽算不上高大魁梧,但一身青衣,一把折扇,却也算得上是风度翩翩。 千轩阁的老鸨红姨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脸上涂着脂粉,眼角眉梢间带着些许的皱纹,虽容颜渐老,却还算是风韵犹存,不难看出年轻时候是个艳绝四方的美人。能当上京城最大妓院千轩阁的老鸨,这红姨自然是有几分能耐和眼色的,她见小青面生,一身衣料上乘,眉目俊朗,气质卓然,便猜测他可能是哪家高官或者富商家的少公子,于是上前引领小青到雅座。 她的态度自然得体,十分有耐心的给小青介绍千轩阁,语气亲切又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热情。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小青道:“我叫萧青。” 红姨笑道:“萧公子一看就是第一次来,这可真是巧了,今儿可是千轩阁一年一度的花魁之夜,待会儿可是有非常精彩的表演。” “花魁之夜?”小青随口问着,眼神却不露痕迹的瞟向虞鸿所在的雅座。 千轩阁正中间是一个十分豪华的擂台,擂台两边是楼梯,连接着二楼,二楼全是雅座,雅座的帘幕是特意设计的,雅座里的人可以看到外面所有情况,而外面却无法窥探里面发生的事。这也是千轩阁在京城如此盛名的原因之一,对于客人的*保护得很到位。 红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小青,笑着说道:“今儿刚巧是千轩阁的头牌柳漓姑娘的开苞之夜,以竞拍为准,谁出的钱多柳漓姑娘的初.夜就归谁。” 这是妓.院最普遍的捞钱方式,是最原始,也最野性的,抓准了那些达官贵人以及有钱公子哥的自负和攀比心里。 “好了,你先出去,”小青摆了摆手,装出一副世家公子任性跋扈的模样,随后在红姨走出雅座之前,又出声道:“找一个安静点的姑娘来伺候。”说完,直接甩出一定金元宝。 红姨接过金元宝,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声音也比先前更真切了几分:“萧公子你放心,我们千轩阁的姑娘绝对会让你满意的。” 红姨前脚刚走,便派人到小青所在的雅座泡茶,摆上酒菜。随后没多久,一个体态优美身姿秀丽的姑娘走了进来。这姑娘一身粉衫,模样十分清丽,颇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清纯之气,大眼睛,鹅蛋脸,安安静静的进来,轻手轻脚的走到小青身旁坐下,看起来似乎和这里的其他姑娘有些许的差异。 小青扫了她一眼,在对方拿起酒壶时,突然伸出折扇轻碰着对方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我现在不想喝酒,我们来聊聊天彼此了解了解,如何?”最后一个尾音小青故意托得很长,使得本来略显稚嫩的声音变得有些磁性。 姑娘脸微红,恰当好处的表现出羞涩:“好……好的。” 闻言,小青轻轻一笑,收起折扇便开始讯问这姑娘的一些基本情况。这姑娘名叫粉伊,今年刚满十六,因为家中贫困,母亲便将她卖到千轩阁,得来的银两用来给自家大哥娶妻。 这样的事情并不算特殊,小青听着,却并不全信,见时候差不多了,小青便将话题渐渐引开。 “这千轩阁我早有耳闻,今儿我也是第一次来,”小青说完,停顿了一下后,又道:“我刚才似乎看到当朝宰相也来这里了,想来这千轩阁定是十分受欢迎的。” 第36章 千轩阁虽然无论是外表专横还是内部构造都像是雅致的酒楼,但无可否认的是它的的确确是妓.院。既然是妓.院,有些事情自然不会太干净,明里暗里的争斗,每天都会上演,粉伊在这样的妓.院里待了几年,就算外表再具有青涩无害,心思也不会太单纯。 当朝宰相不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算是人中龙凤,背后有太后撑着,也勉强能算得上是权势滔天。小青的语气虽然十分随意,但虞鸿这样的身份被突然提及,粉伊作为一个青楼之人断不会接话。 不能谈论虞鸿,又不能扫了客人的兴致,于是粉伊笑意盈盈的起身,“箫公子,现在离花魁之夜还有一会儿时间,不若就让粉伊为箫公子弹奏几首小曲。” 小青对于这些个小曲音乐完全不敢兴趣,那些悠哉缓慢的曲调对他来说就像是土地老头讲的故事一样,越听越没劲,越听越无聊。他性子本次就是闲不住的,这会儿为了多了解一些事情也就没有拒绝,摆了摆手,示意粉伊可以开始了。 曲调很幽美,小青刚开始还挺认真的欣赏着,到后面直接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耐着性子等到粉伊弹了第十三曲时,雅座外终于响起一阵花魁之夜开始的鼓声。鼓声铮铮,声音宏伟巨大,召示着花魁之夜正式开始。 粉伊识趣的停下弹奏,在小青的示意下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雅座。 粉伊一走后,小青便走到最靠近雅座帘幕的位置,微微低头看向下方的擂台。 擂台不算太大,却装扮的很是华丽精美。因为千轩阁的头牌柳漓姑娘在京城名气颇大,不管是出于好奇又或者是其他原因,今夜来千轩阁的客人尤为多,四周雅座全部满了,擂台周围更是占满了人。 小青所在的雅座和虞鸿所在的雅座都在擂台的对上方,两个雅座之间隔了一个楼梯,而楼梯则正对着擂台。 在鼓声接近尾声时,小青注意到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从楼梯口上来,在红姨的引领下进了虞鸿所在的雅座。 虽然小青没能看到男子的正面,但从那男子行走间的气度以及红姨对男子恭敬的态度上来看,那男子绝非寻常之人。 脑中迅速开始思索与虞鸿有关系的人,小青将这些人的身份一一进行对此。这时,鼓声停止,六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全部穿着统一的黄.色衣裙出现在擂台上,随着音乐扭动着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身。 “柳漓!柳漓!柳漓……” 擂台下方有人开始喊着千轩阁头牌柳漓的名字。随后音乐曲调急促一变,一个脸戴面纱的紫衣女子从六个女子的身后慢慢舞动着身姿。 柳漓戴着半透明的面纱,美艳的容颜若隐若现,一双眼眸更是含情脉脉,眉目间自有一番别样醉人的风情。 此时,先前喊着柳漓的人都已全部禁声,明显纵欲过度的双眼只剩下深深的迷恋。 小青看了一眼擂台上跳舞的柳漓,撇了撇嘴,在他看来,那柳漓舞跳的一般,长得也确实不怎么样,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全都露出如此痴迷的表情。 一曲终了,擂台上的六个黄衣女子纷纷退下,紧接着是柳漓的独舞,毕竟柳漓才是花魁之夜的主角。 就柳漓的舞姿来看,带着一点异域风情,应该是西域女子。小青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柳漓身上停留,他正思考着进入虞鸿所在雅座之人的身份。 虞鸿是当朝宰相,其背后是太后虞氏,两人是一派的,而虞氏的儿子是逍遥王北川景,北川景现年二十过半,据说身材挺拔,喜爱美人,他本人长相颇为俊美,举手投足间气质非凡,自有一股风流之意。单单从旁人的描述上来看,那个男子到是和北川景相贴切。 如果那个男子真是北川景,虞鸿会与他在千轩阁见面也就说的通了。 毕竟今晚,是千轩阁头牌花魁柳漓的□□之夜。 柳漓独自跳了两支舞蹈后,又走到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古筝处,落坐后,轻挽起衣袖,伸出芊芊玉手优雅的拨动起琴弦。 流畅幽美的琴声在整个大堂响起,紧接着,千轩阁的老板红姨走上擂台。 “各位公子们,接下来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柳漓姑娘的初夜竞拍,在柳漓姑娘琴声停止后,公子们就可以出价了。” 红姨话落,四周立刻响起了掌声和口哨声,这些声音之大甚至直接覆盖了柳漓的琴声,可见这些人大多不是真正来欣赏琴声舞姿,不管外表装的再多优雅高深,稍一撩拔,淫.乱之意便露于脸表。 真可谓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小青还在啧啧感叹着,这时,琴声突然停止,柳漓起身抚了一个礼。 “五千两白银。” 擂台下方已经有人开始出价了,五千两白银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就算挣一辈子也不可能达到,然而这五千两白银在这些公子哥眼里也就勉强抵得上十天的开销。 但尽管如此,五千两白银的起拍价在千轩阁已经算得上是很高的了,在其他妓.院自然就更不用说了。不管是冲着千轩阁头牌花魁的称号,还是冲着柳漓本身,这都足以说明柳漓的魅力。 “六千两!”又有一个人喊道。 “七千两!” “七千五百两。” “八千两!” 擂台下方的人已经开始激烈的竞拍了。 “一万两。”上方的雅座里也开始有人开口了,这一出价直接高出上一位两千两。 红姨看这阵势笑得越发灿烂,毕竟,这世上有谁不爱钱? 小青在雅座里隔着一道帘幕看这些人竞拍看的正起劲,虞鸿的声音就从隔壁雅座里传了出来:“两万两。” 小青一听,再次打量了柳漓几眼,只稍微思忖了几秒,就开口喊道:“三万两。” 小青的声音带着些许独属于少年的清润,十分好听悦耳。众人一听,便开始猜测是哪家的俊俏公子出手如此阔绰,就连柳漓也抬头向小青所在方向望了一眼。 “四万两。”虞鸿的声音再次从隔壁雅座传出。 “五万两。”小青不甘示弱道,反正银两都是他用石头变出来的,就算花出去他也不会心疼。 就算他本身对柳漓不兴趣,但虞鸿如此不牺金钱想拍下柳漓借以讨好北川景,小青自然不想如他所愿。北川景喜爱美人,虞鸿打算拍下柳漓送给北川景,小青也乐得在他们中插一脚,能够隔应一下虞鸿也是好的,毕竟要不是虞鸿的儿子虞笙,他的大哥和姐夫也不会牵扯到莫名的漩涡中,他也不会离开大哥他们独自来京城。 事实上,从虞鸿开始出价开始,除了小青外就没有其他人再叫价了。先不说当朝宰相这个名号他们惹不惹得起,就单单从银两方面来看,上万可不是一比小数目。 “六万两。”虞鸿再次喊道。 “七万两。”小青喊完,走到桌子旁抓起一把瓜子嗑着。 虞鸿:“八万两。” 小青吐了一个瓜子壳:“十万两。” 小青与虞鸿这一来一往,所以人都禁了声,一个花魁的初.夜竟然竞拍到十万两,这是在座之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就连柳漓本人也露出一丝惊讶。 十万两,这真可谓算是一比大数目。这会儿大伙儿全都把目光转向虞鸿所在的雅座,猜测他是否还会继续出价。 就在这时,虞鸿所在的雅座里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十万两……”声音顿了一下,有些戏谑补了两个字:“黄金。” 这下,所有人都哗然,尽管十万两白银已经是巨额,然这十万两白银与十万两 黄金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就微不足道。 小青一听那男声便知道是先前进虞鸿所在雅座的男子,其身份也很可能就是当朝太后之子北川景。 十万两黄金,即便小青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但从众人的表情就可以看出那是有多么庞大的一比。 真不愧是太后最宠爱的儿子。 小青小小的感叹了一下,没有再叫价,反正他先前会与虞鸿杠上,纯粹只是因为无聊想要隔应一下虞鸿。现在是北川景出的价,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北川景和虞鸿是一伙的,能让对方开出十万两黄金,对他来说,也算是做了一件乐事。 小青这边没有在叫价,红姨等了一分钟后,说道:“十万两黄金一次。” “十万两黄金两次。” “十万两黄金三次。”红姨话落,又望了望四周,随后目光在小青所在雅座停留了几秒,在确认对方不会在出价后,才再次开口:“十万两黄金定了,柳漓姑娘的初.夜由一号雅座的客人拍下。” “不知本王,能否认识一下二号雅座的这位客人?” 磁性而慵懒的男声再一次响起,身着白衣的逍遥王掀开帘幕从一号雅座出来,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北川景并没有看擂台上的柳漓,而是将目光转向楼梯口另一边的雅座,二号雅座,也就是小青所在的雅座。 “为美人投上千金,看来二号雅座的客人与本王志同道合,不知道能否给本王一个面子,出来彼此认识一番。” 第37章 二号雅座与一号雅座相隔并不远,中间也就只有一个楼梯的距离。事以,北川景的声音虽不是很大声,却足够让二号雅座的小青听见。 对于北川景的邀约,小青并没有急着回答,他正寻思着是该见上一面还是直接开口回绝。 虽然隔着一层帘幕,但他还是能清楚的看到北川景的模样。 这个当朝太后的亲儿子,皇帝亲封的逍遥王,不仅仅是身份尊贵,长得也确实比一般人好看太多。 北川景五官俊美深邃,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他一身玄色长袍,袖口和襟领纹着藏蓝色卷边图腾,墨色的腰带上挂了一个翡翠玉佩,张扬却又失华贵。浓密的黑发只用一根素色发簪随意固定,有几缕垂落在肩头,明明是不修边幅的打扮,在这人身上却透着这种消散的慵懒感。 他的视线落在二号雅座处,狭长的凤眼里流转着幽光,像是浸了墨的水,仿佛透过了帘幕将里面的人洞察得一清二楚。墨色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戏谑,几分兴致阑珊。 或许是因为对帘幕后的人很好奇,北川景此时表现出了相当大的耐心。即使现在帘幕后的人对于他的邀请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他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一丝恼怒之色。 毕竟即便是在京城,能开出十万两白银买下一个妓子初夜的人屈指可数。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北川景都不打算就这么错过这一次见面的机会。 对于不确定的因素,他必须要亲自衡量这个因素是否存在威胁。如果对方对他的计划造成了哪怕只是一点的威胁,他是绝对不会容忍这个计划之外的存在。当然,如果对方只是一般的寻花寻柳的纨绔子弟,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北川景的嘴角很自然的向上扬起,执起折扇有一些没一下的敲打着手心,漫不经心的动作里却透出一种独属于皇家的贵气和桀骜。 因为先前北川景所在的一号雅座与小青所在的二号雅座的互相叫价,其他客人在两个雅座不停叫价中早已闭言,全都自觉退居‘战场’做一个围观的酱油党充当背景。于是乎,无形当中两人已经成为了千轩阁今晚的宾客之王,反而是擂台上方的花魁柳漓,成为了一个被众人暂时‘遗忘’的可有可无之人。 毕竟在这些纨绔子弟的眼中,虽然美人是很赏心悦目的,但无论再怎么赏心悦目也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妓.女。 像柳漓这样模艳丽身段妖娆的女人虽然不算太多,但也绝对不稀有。此时此刻,逍遥王北川景的反应以及这位高权重的王爷接下来会做什么才是最让他们好奇的。 在这些人看来,北川景花上万两黄金拍下柳漓的初.夜,按理说现在应该是牵着美人的手去千轩阁的天字房里同美人共度*,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对一个不久前才与自己竞争过的客人产生好奇。 却不知这二号雅座的客人是否会答应同逍遥王见上一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众人以为二号雅座里的客人已经无声拒绝时,一道清润悦耳的声音从帘幕后传来。 “既然逍遥王诚意相邀,如若我不出来,岂不是拂了王爷的好意,落了个不知好歹的口食?” 小青用折扇撩开帘幕,不急不慢的走出雅座。 他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不对,然只要稍微再斟酌一下,便会觉得有些暗讽不恭敬的意味了。 北川景心智成熟,心机也颇深,就算明白了小青话中的深意和暗讽,脸上也还是不显一丝怒意。 单单从这方面来看,就是一个沉的气的主。 “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北川景问道。 “萧青。” “萧青吗……“北川景轻声念了一遍小青的化名,一双黑色眼眸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青,勾唇轻笑道:“确实是一个好名字。”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后,又道:“萧公子似乎不是京城人,不知萧公子来自何处?” 小青未答,而是反问道:“逍遥王,你是打算把我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问候一遍吗?” 北川景闻言,眉微挑,不疾不徐的说道:“萧公子似乎对本王有些成见。” 小青说的很随意:“我性格如此,逍遥王不必多想。” 话刚落,北川景唇微张,正准备说话,虞鸿就走过来,嘴附到北川景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了几句。 “陈将军和他的两个侍从都已经走了。” “暗卫墨风和墨羽也已经准备好了,可随时待命。” 因为本身就是妖的缘故,此刻又距离北川景和虞鸿不太远,事以,小青很容易就听到了虞鸿的话,尽管那声音细小如蚊。 小青看了虞鸿一眼,挑了挑眉,道:“逍遥王现在似乎有什么急事?” “确实有一些事,”北川景顿了一下,思忖了几秒后,又说道:“萧公子,我们也算是另一种‘不打不相识’,不若我们明日酉时去汀雨宴畅聊一番,由本王做东,你看可好?” “好说好说。”小青笑道:“既然是逍遥王做东家,萧某就却之不恭了。” “本王就先告辞了。”北川景说完,便转身离开。 然而他还没走几步,就被小青叫住了:“等一下。” 北川景回头:“萧公子还有什么要说得吗?” 小青抿了抿唇,指着擂台上方正睁大眼睛望着这里的花魁柳漓:“她怎么办?” 北川景闻言,却是突然一笑,狭长的凤眼一挑,带着一丝丝戏谑之意,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送你好了。”说完,也不等小青回话,径直下了楼。 小青若有所思的看着擂台上方的柳漓,半晌后,对走过来的千轩阁的红姨说道:“走,快带我去柳漓的房间,俗话说*一刻值千金!”这模样就像是一个纨绔子弟垂涎美人一般,痞气十足。 先前他喊高价竞拍柳漓的初夜,如若此时拒绝,之前做的都白费了,凭白惹人怀疑。 现在他只好先让红姨将柳漓带过去,待只有他和柳漓两个人的时候,他就弄晕柳漓去追踪北川景和虞鸿。 毕竟,那才是他此行的正事。 相比京城的一派闲适玩乐,姑苏胥江驿此时却是天壤之别,说是一片混乱也不为过。 至于原因,最早还要追溯到一个时辰前………… 一个时辰前,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胥江驿的一名男子突然感觉头昏脑涨,呕吐不止。紧接着,和这个男子一起的另外一个男子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这似乎又是一场大规模的疾病,并且和瘟疫及其相似。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没有瘟疫具有的传染性。 不过这还不是造成混乱的主要原因。 真正让整个胥江驿陷入混乱的主要原因……是当朝宰相虞鸿的儿子虞笙在半个时辰前莫名死亡! 死亡地点就在保安堂后方的一条街道上,死亡原因暂且不明。 据说虞笙死状十分凄惨,凶手残酷变态,用的手法和当时对□□醉月的手法极其相似,都是被凶手剥了皮,整个人血肉模糊。 然后,众人还没从这两起事件中缓过神来,胥江驿的驿老爷与虞家管家俞诚就一起出现在了保安堂门口。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两人的身后,八个家奴抬了一顶华丽十足的轿子,从轿子里走出来一个红衣少年,这少年赫然就是已经死的虞家小少爷————虞笙! 虞笙吗?并不是。 或许在这些百姓看来,这红衣少年就是虞家的小少爷虞笙。然许仙和白素贞都知道,这个跟着郝江化和俞诚走进来的红衣少年早已经不是真正的虞家小少爷,而是一个刚剥完人皮没多久的罪犯、魔鬼。 事实上,就连许仙自己也没想到,再短短的一个时辰内,那个嚣张跋扈、又有点乖戾单纯的虞笙会突然死亡。 而且是死在一处街道上,那个偏僻无人、毫不起眼的胡同里。 虞笙怎么说也是一个少爷,先不论他自身武力的高低,单单从他这个身份本身而言,就不可能被轻易杀害。除非他的死,是一个早已经计划好的阴谋。 而牵扯出的一些人,远远比他预料的多上太多。许仙的目光扫向俞诚,这个管家,真真算是一个关键人物。 郝江化应该不知道真正虞笙已经死了,至于俞诚是否知道,许仙还需要进一步观察才能得出。 “许大夫,我们终于见面了。”‘虞笙’越过郝江化和俞诚,缓缓走向许仙,他每迈开一步似乎都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战栗和兴奋之感。 许仙注意到,这个‘虞笙’说得不是“又”,而是“终于”。 第38章 不是‘又’,而是‘终于’。 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才会用上‘终于’这两个字? 时隔许久的又一次见面? 许仙的眼睛微微一眯,他现在敢肯定这个假虞笙,和他见过面。 披着虞笙皮的人,到底是谁? 许仙脑中的思绪迅速飞转,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就像是对待来这里的的每个人一样,有礼却也生疏的询问道:“余少爷前来,可是哪里不舒服?” ‘虞笙’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眼眸中流转出幽深且意味深长的情绪,他不答,只是反问道:“没有不舒服,就不能来找许大夫吗?” 许仙闻言,没有再搭理他,而是将目光转向站在假虞笙右后方的俞诚身上,其意思不言而喻。 俞诚微微颔首,斟酌了片刻后,才说道:“许大夫,是这样的,我家少爷忧心于一个时辰前突然大规模出现的病症,想要从许大夫这里买下治疗的药物,好和胥江驿臣一起,免费发放给那些感染上疾病却没有能力购买药物的病者。” 许仙看了一眼一直盯着他看的‘虞笙’,轻描淡写的说道:“虞少爷是觉得这突然出现的病症与自己有关,良心不安所以想借此让自己好过一点?” 站在他面上的‘虞笙’,精致白皙的脸上带着独属于少年的殊璃清丽,微微上挑的眼角却似乎又将稚嫩的青涩掩盖,只剩下张扬的艳丽,如同盛开在彼岸的红色蔷薇。 明明是很精致漂亮的容貌,却给许仙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很正常不是吗。 毕竟这张脸皮下,套着另外一个身体、另外一个不知是何物的灵魂。 ‘虞笙’扯动了一下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就好像是面皮已经和骨髓彻底分离了一样,两个单独的物件因为缝合不过关以至于有了一丝错位的痕迹,无形中透着一种莫名的悚然感。 他伸出葱白细嫩的手指,在眼前轻轻摇了一下:“非也。” 他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许仙半米远处停下,身体微倾,故意压低声音,用只有许仙才能听到的声音,幽幽开口道:“许大夫是聪明人,事情的制造者,你以为许大夫会比我更清楚、也更熟悉才对。” 许仙的目光闪了闪。 果然是与黑山那个家伙脱不了干系。 心思转念间,许仙绕过‘虞笙’走到木桌前,执起笔在药方单子上面写了几下。 “这是账单。”许仙将单子递给俞诚,随后又指着右方的一处红漆木门:“药存放在里面,随我进去拿吧。” 早在第一个男子突然患病之后,他就开始配置药物,依着开出来的药方单子,让白素贞个桐瑶一起帮忙配药。 “有劳许大夫了。”俞诚对着许仙行了个虚礼,随即用眼神示意郝江化跟着他一起。 不过就在两人准备跟着许仙一同进去的时候,却突然被‘虞笙’拦了下来。 “我去就行了。”‘虞笙’轻轻笑了笑,不再理会郝江化和俞诚两人,而是直接在向房间走去。 进去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右脚勾了一下红漆木门,木门顺势就合上了,发出一声不大也不小的声响。 “我让你进来了吗?”许仙语气淡淡,无形中却透着几分不容忤逆的强大压迫感。 ‘虞笙’的身体微怔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又笑了笑,十分愉悦的说道:“许大夫也没说不让我进来,不是吗?” “既如此,你就将这一沓药抱出去。” ‘虞笙’看了一眼墙角整齐堆放的药物,耸了耸肩,有些戏谑的说道:“这么多,恐怕我一个人抱不下。” 许仙没有搭理他,直接从他身边绕过向门口走去。 “啧,许大夫就这么走了?”‘虞笙’大步上前挡住门,黑色的瞳孔里似有一道压抑的疯狂情绪一闪而过。 “让开。” ‘虞笙’又是一笑,摇了摇头,道:“不让,我有话要和许大夫说。” 许仙皱了一下眉:“别再让我说第二次。” 他虽不能确定这假虞笙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既然是鬼怪,又在这胥江驿,定然是和黑山有或多或少的联系的,而且极有可能,面前这个家伙和黑山达成了某种协议。并且他会如此顺利的对虞笙下手,应该也是黑山推波助澜的结果。 真要将事情的整体脉络处理清楚,黑山是最为关键的主谋人物,俞诚是最为关键的解锁人物。而面前这个不知是何物的家伙,顶多只能算是一个重要的棋子,虽然这棋子极有可能牵扯出一系列的后续。但对许仙而言,并不想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如果站在这里是真得余家少爷,许大夫还会这么无情的下逐客令吗?”‘余笙’突然冒出这一句,看似随意的话语,语气里却透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紧张。 想要知道答案,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然而,他注定还是失望了。 因为许仙虽然是在看着他,并不给予任何的回应,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除了冷意,再无别得情绪。 “许大夫真是无趣又冷漠,丝毫不给人留情面……”‘虞笙’一边说着,一边让开了身体,在楚臻从他身侧走过去开门的时候,才又似感叹般的说道:“看似温柔的表现,不过是雾里看花,虚化而已。被自以为是阳光的温暖救赎,清醒过来才发现阳光是虚幻的折射,他的对立面是寒彻入骨的冰霜。” “是谁说憧憬是距离理解最远的距离呢……” 最后一句‘虞笙’说得很轻很轻,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响,几乎到了微不可闻的地步,然听力异于常人的许仙却还是听到了。 敏锐的抓住了‘虞笙’话里的关键词,许仙心念一动,放在门把上的手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似乎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虞笙’,脑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正慢慢浮现出来。 救赎? ‘虞笙’的真实身份是被他救过的某个人? 从他来胥江驿之后,因着那蛤.蟆精引起的井水中毒事件,他救过的人不说是不计其数,也算是有几百余个。 这种大规模的救治许仙并不认为‘虞笙’会是其中的一个。 所以如果抛开这种几百人大规模的救治不谈,就只能从单个的个体出发去考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他刚来胥江驿的时候,也就是第一次遇见虞笙的时候,对方正在马上鞭打一个浑身破烂,灰蒙不堪的乞丐。 而当时,他从那乞丐眼睛里看到了不甘和愤怒,然更多的、却是对生、对活下去的渴望,如此的强烈,以至于最后他出手暂时救下了那个乞丐,抱住了他的性命。 至于后来那乞丐是否上山坚持采下医治伤口的药材,他却是不得而知,那个时候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现在想来,如果那乞丐活了下来,按照他对虞笙的恨意,极有可能会做出杀害虞笙之事。 如果面前这个假虞笙就是当初那个乞丐,到是就有些符合作案动机了。 “看来许大夫是猜出了什么……”‘虞笙’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扯出了一个极漂亮的笑容。 “那么许大夫……说说我到底是谁?” 这假虞笙故意透露出身份,是为哪般? 许仙眉一挑,说道:“吴家巷那个乞丐。” ‘虞笙’闻言,竟是十分愉悦的笑出了声,用着只属于十七八岁少年的清丽嗓音,笑声竟如银铃般悦耳,天真中却又透着几分机械脱轨似的诡异。 他一边拍手一边说道:“果然不愧是许大夫,我只稍微透露了一点点,就能猜出来。” 事实上,许仙其实是有些意外的,毕竟吴家巷那个乞丐和面前这个‘虞笙’的差距实在是有些大。这种差距不是指外貌,而是指性格。这种从眼神、从行为举止流露出来的不同,完全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至于为什么前后会有如此大的差距,应该是对方上山途中或者是在上山找药时发生了某些事、遇到了某些人。 而这‘人’,极有可能就是黑山。 ‘虞笙’慢慢朝着许仙走近,一直到距离许仙不足半米时才停下,他微微向前倾身,顶着虞笙的脸,缓缓说道:“许大夫,其实我更愿意听你叫我虞蛟。” “虞蛟……”许仙的目光闪了一下。 虞蛟、虞笙…… “你和虞笙是什么关系?” “你不是猜到了吗,同一个人留得种。” 39.第 39 章 </strong>“你不是猜到了吗,同一个人留得种。” 虞蛟、虞笙…… 许仙倒是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之间竟然会是这样的关系。虽然他对京城虞家并不甚了解,但虞鸿只有一个独子的事却是众所周知的事。现在却凭空冒出来一个虞蛟,这其中免不了牵扯出虞鸿的一些风流事。 放在现代,虞蛟毫无疑问的就是私生子的角色。许仙想到第一次见到虞蛟时的情景,虞笙手执鞭子对虞蛟发狠似的鞭打,那眼神中的蔑视和不屑毫不避讳的直露出来,那是一种看最下贱最肮脏的东西的眼神,夹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天真。 从虞蛟身上那些已经凝固成灰黑色的各种疤痕来看,那样的单方面施虐并不是第一次。 现在不过几天时间,两人的角色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仙有些想不明白,虞蛟为什么要故意向他透露真实身份,是因为他实力足够强大所以无所畏惧,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知道他是假的虞家少爷?还是说是因为有足够的筹码以至于他的身份即使被揭穿也可以肆无忌惮? 无论是哪一种,对许仙来说,都意味着麻烦。而这种麻烦,从虞蛟将身份直言袒露出来时,上升到了一个让许仙无法置身事外的高度。 从杭州来到这姑苏的胥江驿站,许仙本是想如能够过一段不被打扰的清闲时光,却没想到总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找上他。 来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抛开黑山不谈,他自身的体质似乎真的很容易就招惹上妖怪。 不是指他现在这具身体,而是指他灵魂本身。 这真的是一件很困扰的事。因为这意味着事情的背后,极可能隐藏了某些超出他预料的事实真相。 想到这,许仙难得有一些烦躁。 脑海中还回荡着虞蛟拿完药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是罪报等人,尽成佛竟,我然后方成正觉。” 为什么会在最后留下这句话,从某方面来看,许仙觉得从虞蛟的口里说出这句地藏菩萨本原经里的话是极其荒谬的。 但转念一想,那本原经里关于生前作恶者的报应手段。却后百千万亿劫中,应有世界,所有地狱,及三恶道,诸罪苦众生,誓愿救拔,令离地狱恶趣、畜生、饿鬼。这些惩处之法直白到近乎残忍,倒是与虞蛟的手法极其相似。 虞笙对虞蛟的恶,虞蛟对虞笙的报。 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即使一方死了,也不会因此终结。 抬脚走到窗前,许仙推开窗户任由夜晚的凉风拂向脸颊,目光落到窗外的夜色上。 这只是姑苏的一个小小驿站,小而,足够精致。有着苏州特有的小镇风光,生机盎然。 老树抽着新芽,细枝在风中摇曳,毫不见颓然之色。甚至在月光下,宛如一个翩翩起舞的花亭舞者,然这舞者的舞鞋早已是破烂不堪的,那些植入到根部的悚然让它成为溃烂的虚壳。 腐朽的残丫,秃鹰的美食。 隐藏了看不见的原罪。 许仙的目光就这么落在窗外,直到听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才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不过他并没有转身,身后靠近之人明显是为了不打扰他才刻意放轻了脚步,只不过可能因为脚伤未好所以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怎么还没睡。”清润冷冽的声音从许仙身后传来,如冰冷寒霜中偶尔窥见的一汪清泉,清冽、却格外润心。 这声音最后一个尾音落下的同时,许仙的背上多了一件衣服,紧接着,腰上多了一双白皙到几近苍白的手。 白素贞从背后抱住许仙的腰,脸贴着许仙劲瘦结实的后背,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这温度不比他温暖多少,却莫名让他心里一暖。 “俞诚那里我已经让桐绫密切跟踪。”白素贞道。 “可有收获?” “半个时辰前,一个灰色的信鸽飞进了虞府。”说道这,白素贞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又隔了好几秒后,才缓缓道:“上面只写了一个字。” “什么字?”许仙将手放在白素贞的手背,没有将他的手拉开,也没有回握,问的语气也十分平静。 “拢。” 许仙眼皮抬了一下。就在白素贞以为他会继续问下去的时候,许仙却突然身形一转,手极有技巧性的一动,轻易就将脚伤未痊愈的白素贞拉进了怀中。 对于许仙这突然而然的动作,白素贞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其中的深意,许仙的手指就捏住了他的下巴,浸入过夜风的手,指腹间带着一丝微微的凉意,用有些粗鲁的力度。 白素贞眉头一皱,对上许仙的眼眸。背对着月光,这一双眼眸里是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乌色,如海岸的潮汐暗涌,透着一股惊人的壮阔和似有似无的侵略性。 这样的许仙,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白素贞心一惊:“怎么了?” 许仙敛眉,指腹在白素贞下巴上轻轻摩挲,不带任何情.色的抚摸,仿佛只是单纯的欣赏着这毫无瑕疵的精致。 这样的许仙太陌生了,不由让白素贞想起他们在地牢里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时候。对方手中的针就那么抵着他的脖颈,没有一丝犹豫,利落、冰冷,毫无温度。 “你……”白素贞的话刚一出口,许仙却又突然笑了,淡淡的、温和的笑容,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变化只是白素贞的错觉。 许仙放下捏着白素贞下巴的手,突然微微倾身,唇在白素贞的眼睛上轻轻落下一吻,很浅的一吻,很快就移开了。 “我看看你的伤口。”许仙一边说着,一边将白素贞拉到一旁的木凳上坐下,像之前一样检查,换药,动作温柔、有条不紊。 “明天起来就差不多了。” 白素贞看向与以往没什么不同的许仙,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浮现出刚刚那几乎一闪而过的画面。 “别想太多。”许仙随意的挑起白素贞垂落至肩头的一缕秀发,卷在手指间把玩,温润中透着一股散漫的优雅。 “小青那边……” 许仙轻摇了一下头:“不急。” “嗯,”白素贞应了一声,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说道:“给俞诚传信的人我应该见过。” 许仙闻言动作一动,眸色也认真起来,“说下去。” “信里的‘拢’字,看起来极其不协调,像是刻意为之,而这种字迹我在皇宫里见过,那笔锋的落处是用左手才写得出来。”说道这,白素贞停了一下,见许仙神色如常,才又接着道:“我亲眼见过皇帝用左手写出这个字来。” 许仙想起白素贞确实说过自己曾经深夜潜入过皇宫,应该是那一次看到的。但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白素贞是刚修炼成形时潜入皇宫的,距离现在至少是千年时间。从时间上来看,白素贞口中的这个皇帝不可能是现如今当政的北川祁。 是类似于世袭制一般将一种独特的字迹延续下去?还是说白素贞当初看到的那个皇帝以某种形式或者是某种方法活了下来? 显然,许仙是倾向于前者的。 毕竟,除非是妖鬼,否则人的寿命不可能经得起千年的光阴。 所以有时候,就连许仙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算什么。 很快收敛住心神,许仙似问非问道: “你觉得俞诚背后的势力是什么。” “皇宫。”白素贞对上许仙的眼眸:“北川祁那一派。” 俞诚这人,虽然与他们接触的不多,但仅限的几次接触里,不难看出对方是一个心思极其细腻的人。这样一个人,面对照顾了十几年的虞家小少爷,不可能没发现真正的虞笙已经死了。更何况,从虞蛟的做派来看,也丝毫没有隐藏之意。 既如此,俞诚在知道虞笙已死的情况下,依旧、至少表面装作不知情,这其中定然存在着某些原因。 而这原因,如果说俞诚是北川祁派来的,就能解释的通了。 俞诚是北川祁的人,虞鸿的背后代表的是太后、也就是北川景那一派的。现在的虞蛟无疑是一个相当疯狂的存在,如果虞蛟能将虞府搅乱,最好能惊动京城的虞鸿,这对北川祁来说,没有丝毫坏处,甚至可以借着虞鸿将心分到虞笙这事的时候,打压虞鸿在京城的势力,从而削弱太后一方势力。 一个‘拢’字,让许仙想起俞诚在请他去虞府的路上时,那一番有意无意的询问。 如果俞诚的背后是北川祁,那这一个‘拢’字是否说明北川祁有拉拢他的意思? 京城那方的明潮暗涌,却非要牵扯到姑苏这个小小的胥江驿站,许仙已经能够预料到接下来将会是麻烦不断。 40.第 40 章 </strong>虞鸿能在朝堂上纵横几十年之久,除了有当今太后在暗地里帮衬,自己也是一个计谋多端的狠角色。乐文 小说 而北川祁把两派之争从京城延伸到这小小的姑苏胥江驿,把目光放到虞鸿最在意的虞家小少爷身上,通过安插管家来掌控虞笙,算是抓准了虞鸿的弱点。 本来以虞鸿的手段和心细,应该是考虑到北川祁可能会把手放到自己儿子身上,并且对此早已有了准备和应对之策。虞府那座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大有玄机的祠堂就能说明这一点,那里似乎有让虞鸿放心将虞笙安排到这胥江驿的理由。许仙现在虽然还不清楚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但也能感觉到那与虞笙有关,与整个虞府的命脉有关。 眼下,虞笙突然死去,虽然表面上虞蛟暂时顶替着虞笙的身份,但许仙猜测虞鸿那边应该已经知晓此事,或许可能因为某些原因,而不得不暂时沉默,将这口恶气吞下。 现在仔细想来,许仙觉得自己也算是成了一个催化剂,虽然他本无此意。北川祁安插余诚在虞笙身边以便随时掌握虞笙的动态,而虞鸿有虞家祠堂掌握某种命脉,本来两方之间还处于相互制约的阶段,结果因为虞蛟这一意外,而成了如今这撕破脸,正式对抗的局面。如果他没有一时兴起救虞蛟,眼下这局面应该就不会发生,至少是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发生。 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虞蛟身上那诡异的暗流与黑山身上那种隐约的令人压抑的暗黑之气有几分微妙的相似,他不算熟悉也绝对不陌生。 他给了虞蛟一个活下去的生机,黑山又利用虞蛟想活下去的决心诱导虞蛟修炼某种邪气功法,而虞蛟则在修成之后以相当残忍的方式结果了虞笙。这像是一条食物链,就目前而言,他自己似乎处于这条食物链的顶端,然这条食物链却并非只由一个单一的线组成,毕竟就单单只是虞笙那方牵扯出来的虞鸿等人,就足够将这条食物链变成盘根错节的食物网。 左右想来,他现在被牵扯进去,黑山俨然是功不可没! 许仙冷笑了一下,看着在回答了他的问题之后就一直静静站在他身旁的白素贞,突然问道:“相信前世今生吗?” 问完之后,也不等白素贞回答,他自己竟也笑了,这算是明知故问吧。 恐怕没有谁比眼前之人更相信前世今生,更相信因果循环,不然哪来的断桥相会,哪来的府中送茶。 姑且就将这当成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吧。 白素贞看向许仙有些幽深的双眸,那眸中的情绪让白素贞再一次觉得心惊,他一把抱住了许仙,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埋在许仙的怀里,用一种近乎执着的语气,固执又执拗的说道:“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一直。” “嗯,一直。”许仙将手放在白素贞的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他柔顺的秀发,看向窗户突然下起的小雨,如墨的瞳孔似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既然北川祁打算拉拢他,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余诚应该会再次前来拜访,就是不知道明日余诚是一个人来,还是会再带上一个已经披着余笙皮的虞蛟? 次日,因着昨夜下了一场细雨的缘故,姑苏胥江的天空显得格外澄澈透亮,浅蓝色的天幕浮动着浅白色的云层,太阳微黄的暖光夹杂在浮动的云层里,若隐若现。 小贩早早在街道旁摆起了摊位,扯着洪亮的嗓子吆喝着生意,来往的行人或匆匆忙忙赶着时间去干活,或悠悠闲闲四处打量闲逛。这似乎与以往任何时候都没什么不同,无论是不久前那突如其来的瘟疫,还是虞家小少明明已经被杀害,却又突然活了的事,仿佛都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凡没有殃及到自己,在最初的心慌之后,终究都会归于平静,因为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这似乎就是人之恶劣性,不过人都是矛盾的个体,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过于冷漠,却又知道弥足珍贵的感恩。 再送走了又一批因着他解决了瘟疫之事而前来送谢礼感恩的人后,许仙单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到角落处已经堆成小山堆的谢礼。干净新鲜的蔬菜,粒大饱满的水果,色泽光亮的鸡蛋……以及在桐绫手上不停挣扎嚎叫的大母鸡。 桐绫此刻正一脸嫌弃的单手抓住鸡脖子,另一只手一个劲的拍身上粘上的羽毛,嘴里小声嘀咕着:“送什么不好,非要送这种活的母鸡,喂养起来还不方便。” “鸡生蛋。”许仙笑道,好整以暇的看着为一只母鸡而犯难的桐绫。 送一个能下蛋的母鸡,对这些人来说,应该是他们能想到的最有价值最实用的谢意。人情世故,许仙比桐绫懂得多,尽管他生性较为淡漠,然上千年的时光足够让他了解这些。 事实上,有时候许仙觉得自己比起桐绫来,更像是一个妖怪,一个不生不死,不老不灭的妖怪。没穿越到这个世界时,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离开一个地方,然后辗转去往另一个城市,如此往复不息,虽觉麻烦,然时光却在他的刻意下有意识被消磨掉,倒也不觉得无趣。所以他在万千职业中选择成为一名医生,他喜欢看那些病人在生命垂危迸发出的生机和不甘,他不想把那一瞬间爆发出的炽热情绪简单的定义为与死神作斗争。说不出理由,也没有因果,他或许只是单纯的喜欢看那样的生命之光,又或许是想要以此同化自己。 “许公子,你看这母鸡要放在后院哪个地方呀?” “放在后院角落处,再围上一个栅栏。”白素贞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桐绫见白素贞步履稳健的下楼,顿时眉眼一开,十分喜悦的说道:“太好了,公子你的脚伤完全好了。” “嗯,”白素贞应了一声,眉目之间也浮现一抹喜悦之色。之前脚受伤,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也不能帮到许仙,现在他完全能自如行动,白素贞希望能一直陪着许仙。 “桐绫,你这拿法不对。”白素贞的注意力落到正在桐绫手上不断挣扎的母鸡上,微微皱眉,一边走向桐绫一边在空中用手比划着:“你应该将鸡的臂膀向后拢到它的后背握住它。”说完竟是打算亲自去示范。 “呀,公子我懂了,”桐绫连忙制止白素贞,“公子我自己来吧,你别弄脏了衣裳。”说完冲着白素贞眨了眨眼,随即又笑眯眯的往许仙的方向看了一下。这两位主子恩恩爱爱比什么都重要。 “没想到你还懂这些。”许仙待白素贞走过来后,打趣道。想象了一下白素贞抓.鸡的画面,许仙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素贞干脆就坐到许仙对面,冷清的眉眼因对面之人瞬间柔和,“我也在不断学习当中。”很认真的语气,俨然一副求表扬的姿态。 “那么许夫人,你现在都学到了些什么?”许仙配合的问出口。 “很多,针线缝补,做饭制药。” 这是要往人|妻方向发展?许仙挑了挑眉,道:“不用刻意去改变自己。” 白素贞摇头,想了想后,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整个人凑向许仙,近得两人的鼻尖都快碰到了一起,他的目光紧锁着许仙的双眸,有些清冷霸道,又有些像撒娇:“我喜欢为你改变的过程。” 说出这话的一瞬间,白素贞的眼中仿佛蕴含了无数灿烂的光火,连带着他周身的冷气都变得灼热起来。许仙神色一动,直接就着这个姿势,手放在了白素贞的头上,修长白净的手指插.入白素贞的发梢,唇慢慢凑向白素贞。 “瞧我看见了什么,这大清早的,许大夫可真是好雅兴!”冰冷中夹着阴郁之气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一身红衣的虞蛟双手抱肩,似笑非笑的看着许仙和白素贞,过于张扬的红穿在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腥红诡异,他抿了抿唇,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知道的以为你们是夫妻恩爱,不知道的说不定还要感叹一句伤风败俗。” 期待的吻被打断,白素贞周身的温度瞬间就冷了下来,他看向虞蛟,目光凌厉如刀锋,正要说话时,许仙却突然将他的脸扶正,下一秒,唇上便附上了一个柔软的触感。感觉到侵入口腔的温热舌尖,白素贞浑身一颤,也不管还站在门口的虞蛟,全身心的投入到与许仙的唇齿交.缠中。